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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质兰心(65)

全球各地,无论何处,向来可以轻易找到华人的身影。然而无论他们身在何处,心却总是向着故土的。这次联军准备攻打大清的消息,竟然就是由旅居法国的华人团体秘密传回国内,直达天听的。并附了各国来往公函抄件,主要港口日吞吐记录等等,证据确凿,不由人不信。

消息一经核实,太后几乎是立刻决定启程去热河,至今已准备了三日了。

宫人起初不知是何原因,后来听说后,便立时陷入了一种绝望的气氛中,奕宁虽马上封锁 了消息,却仍挡不住流言的散播,口口相传,以讹传讹,几圈过后,消息便从“洋人正准备攻打大清”,变成了“洋人已经到了家门口”。

几天下来,逃出园子者不计其数。奕宁随即下令,一经发现逃跑的奴才,立即就地杖杀,以此立威。饶是如此,园子里的人仍是越来越少。

好似黑暗中有个阴冷黏湿的怪物,不断伸出巨爪,捞取惶恐的灵魂作为养料。

奕骑在马上,看着这华丽得巧夺天工的园子,心绪难平。

三年了,三年未曾回来一次。澜儿,你过得可好?

甫一回来,他便到了正大光明。三年来初次上朝,面对满朝互相推诿的“重臣”们,感受到咸丰殷殷的目光,他微微一笑,如他所愿地站了出来。帝后党们虽不甘,却也抓不出个可用的人来,只得缄默地站在队列里,无可奈何。

咸丰大喜,当庭封他为镇西大元帅,统帅三军,又派曾国藩为副帅,为他所用,更赐他金牌,赋予他疆场不受君命,以及任意调动各级官员的特权,如若不从,可先斩后奏。

这样的信赖,等于是把自己的性命双手交给了他。

奕自然感激,然而更感激的,是退朝后,奕宁将自己单独留下,拍拍自己的肩膀,道:“去看看那拉氏吧!苦了你们了!朕也知道,对于这场战争,你需要她的意见。”

感激他对他感情的体谅,更感激他对明澜的尊重。他希望,他的四哥能把明澜当作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奕依着奕宁的指示,推门进了莲岛澎台,大殿上空空荡荡。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幅巨大的方舆图。方舆图铺满了整个墙壁,上面详细地标注了大清的领土,以及南到印度,北及罗刹的各个邻国。明澜孤身一人站在方舆图前,背对着他,似在仰头细细看着大清曲折绵长的海岸线。

他看着她笔直的后背,眼眶微湿,心中却是无比的平和安宁。仿佛他十分笃定,她就是他的家,无论他离开多久,离开多远,只要回过头来,她总会在,一直在会那里,支持他,庇护他,也寻求着他的支持和庇护。

听到他的脚步声,她转过头来,目光平静,静静地等着他走近她。仿佛他只不过是离开一会儿,她只不过是安心等他回家的妻子。

三年来,她真的变了很多。以前时时挂在脸上的那种懵懂和懒散不见了,她仿佛已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清楚的知道需要做什么,才能够得到她想要的。但她眼中的坚定和明澈,却始终如一。

他释然,任由她拉他去看那方舆图。

明澜执起根细竹竿,在东瀛、朝鲜、台湾、印度四个地域画圈:“洋人国土与我们相距甚远,此次来人必不会多。但胜在船坚炮利,虽然因载运所限,所带给养不多,但是他们惯用了以战养战的法子。因此他们必然会以这四个地方为跳板,形成一道海陆环线。”

“其中,印度是英吉利的殖民地,为了保证印度这块既得领土的安全,他们必然会首先打西南部的主意。而罗刹与大清毗邻(注:此时外蒙尚未独立),没有不趁乱分一杯羹的道理,到时,定然是腹背受敌,你恐怕会左支右绌,分身乏术。”

奕皱眉:“这个,我自然是考虑过的。我们精兵不多,精良装备更少,胜便胜在占了地利。西南有四川坐镇,尚能守得一守,但若是四川落入了英吉利手中,那战局便要彻底扭转了。再者,若是联军走海路,定然是分广东和天津两个战场,这样一来,兵力更不能集中,更别提还有罗刹这个老对手了。”

明澜白他一眼,微嗔:“你心里未必没有想法,只不过是想听听我的意见罢了。我不懂军事,所说也只是纸上谈兵。我只知,陆上有种以少胜多的战术,名为游击战。方针便只有十六字: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虽无赖了些,对付那罗刹鬼子到是正好,缠着他们,不让两面汇合便是。”

奕低头,细细咀嚼这十六字方针,会心一笑。

“至于海战,我是全然不懂,便不再多费唇舌,没的被你笑话。”明澜面上蒙了薄嗔,却是撒娇的语气,忽又似想起什么,面色一整:

“你既然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便也把我心里头的担心一股脑倒给你听。打个粗俗的比方,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耗子的就是好猫。因此,我不希望你跟联军硬拼!”

“凭着大清国的实力,洋人又是远道而来,若是下定决心,不惜代价,与他们决一死战,决没有战败的道理。然而若是拖个十年八载的,到时该如何收场?”

“若这样耗下来,洋人顶多损失个万把人,扔些钱进来,而大清却彻底伤了元气,到时熬不住求和,也是有可能的。那便是虽胜犹败了,自此大清便彻底被踩在脚下,不得翻身。”

“这一仗,要彻底解决洋人对我们大清的野心,我虽说是不要硬拼,但也知道,要打的漂亮,要让他们记得疼,就必须要付出莫大的牺牲。奕,你是拿全国的兵力去跟八个国家做一场豪赌,我不希望你赌输。”

一长串话说完,明澜情绪微有些激动,红晕爬上双颊,别有种明艳的感觉。奕执起她手,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澜整个身子贴向他,晕红的脸蛋轻轻磨蹭着他胸膛,蹭得他心里发痒。

她踮起脚尖,凑近他耳畔,呵气如兰:“最后,奕,我要你给我个孩子。”

趁着奕愣神的功夫,她勾住他的脖子,疯狂地吻着他,他也紧紧抱住她,疯狂地回应着,待两人纠缠着倒在床上时,已是裸裎相对。

“奕,”明澜突然停住动作,双眼晶亮,定定地望着他,“这三年里,你有没有偷吃过?”

奕失笑,只从这个问题上,他便又找回了从前那个甩着粗粗的大辫子,口无遮拦的澜儿。

他腾出手,轻刮她挺翘的鼻梁:“傻瓜,那么肉麻的话,即使隔了三年,我也不想再说第二遍了。”

见明澜微有些失望的神情,却又于心不忍,只得笑着投降,捧着她小脸,认真地望进她漆黑的眼睛:“我对你,不论是心还是身体,一直忠诚。”

明澜尖叫一声,又哭又笑地重扑回他怀中,张口咬住他颈窝,彪悍得像只小野猫。

红绡帐暖,明澜懒懒地趴在他怀里,舔舔嘴唇,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胸膛上划着圈圈,又戳戳他厚实的肩膀:“想不到相公你武功高强,不仅拳法刀法高超,连枪法都这么精妙!”口水滴滴,一副色女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