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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良缘(88)

我看了看四周,有一桌人最多,便拉着靳陶走过去。

这桌玩的东西叫牌九。牌九每副三十二张牌,正面所刻的点数从二到十二点不等。通常由四个人玩,点数最大的人为赢家。

我仔细打量牌桌上的四个人,问身边的靳陶,“这四个人你认识吗?”

“你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认识?”

“你到左边那个人身后去,看看他的掌心有没有茧子。”

“你想干什么?”

我低声道,“这桌子上的四个人,上下右都很容易看出来是朝中的文官。因为他们长年握笔,所以中指的第一个骨节有很厚的茧子,衣服的里襟用的也是文官才能使用的深紫色。但从长年握笔,出门不换里衣这两点来看,他们并不是什么大官,大概只是书职。只有左边那个人,右手中指并没有很厚的茧,里衣的颜色也很随意。我从他的坐姿推测他是一个武将,如果他手心有茧的话,基本能够断定他是宫里羽林军的人。”

靳陶微微张了张嘴,追问道,“你凭什么这么断定?”

“他的靴子是用一种特殊的革做成的,这种革因为质地牢固,穿起来又舒适,所以民间的布商一般都会卖给宫里,由官办的制鞋坊做成靴子,分发到戍卫京师的军队。我之所以断定他是御林军的人,还因为他佩的那把刀,刀柄的顶端刻着一头狮子,看见了吗?”

靳陶没有去看那个人,反而用一种深邃的目光打量着我,“他是羽林军的人又如何?”

我自顾说道,“徽商在所有商团中的实力,只能排到末次。这次和其它商团竞投宫里的物资,几乎没有什么胜算。但如果能多了解一下宫里的情况,或是采购司官员的癖好,也许会有一点帮助。御林军戍卫皇宫,对宫中诸事应该了若指掌,搭上这条线,不就多了一个情报来源了吗?”

靳陶不满地说,“我是九州商会的班首,我可以让信子……”

“别做梦了!洪大爷是京商的大行首,他的地位不比你这个南班首高?他虽然是徽商出身,但在如今竞争的前提下,你能得到什么好的情报?”

靳陶闭了嘴,忽然又悠悠地说了一句,“你知道吗?从你那次在国色天香拆穿我的手下开始,我就觉得你很熟悉。这些时日,我一直在猜测这种熟悉来自何处,直到今天我才恍然大悟。你知道你有多像大行首吗?在洞察力方面,在思考问题的方法上,几乎是如出一辙。”

我不耐烦地说,“谁要像他?”

靳陶摊了摊手,“好,你不像他,全天下就你最不像他。我去那个人身后看看,说不定真的是一条线索。”

*

从逍遥居出来的时候,那个叫明宣的御林军,显然已经把靳陶当成了配合默契的牌友。他点着手中的银票,大笑两声,“没想到这辈子还有能赢这么多钱的一天,王兄弟,谢谢你啊。”

靳陶用了化名王强,普通到烂的一个名字。我自然变成了王强的内人,一切不过是为了行事的方便。

靳陶豪气地拍了拍明宣的肩,“客气客气。”

“不过话说回来,尊夫人真是好啊,不但不阻止你去赌坊,还陪着你去。家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靳陶红了红脸,谦虚道,“哪里哪里。”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脸红,还是装出来的脸红。因为自从他坐上赌桌,把所有的牌都输的刚刚开始,我就已经看出了这是个很能装的高手。不过估计他此刻心中所想的是孟知行大人,决计跟我这个冒牌的夫人没什么关系。

明宣本来就打道回府,靳陶却盛情邀请他去酒楼吃喝一番。之前我们已经听到他介绍自己只是一个看门的小将,手下有几个小兵。而御林军中能够看门,还带小兵的,就是宫门守将,这可不是个一般的小官。我们便更要找他叙一叙了。

这样的场合,一个女人不适合在场,只能交给靳陶去办。他们去二楼的雅座,我假意离开,却坐在一楼偏僻的角落里,点了些东西果腹。吃喝间,有一行人进到店里来,我本来没有太过注意,却被一个纤弱的身影揪住了心。

那应该是个少女,虽然戴着遮住整张脸的斗笠,但依稀能辨清轮廓。那个身影像极了曾与我朝夕相处的一个人,以至于我噗通狂跳的心怎么也无法平静。

他们刚坐下没多久,又来了几个人,把他们叫走。那几个人我在徽州时见过,是苏商。

我暗暗嘲笑自己,真是年纪大了,容易眼花。一个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尚在人间?就算在人间,也不会在那个毁了她生命的魔鬼身边。

胡思乱想之后,再也无法静下心来安心地享用这顿饭菜,便结账回客栈了。

云顾言和金不换坐在客栈的大堂上,好像在等人。看到我回来,他们立刻迎过来,云顾言着急地问,“夫人,怎么回事?为什么总会那边传来消息说,大行首忽然取消了我们徽商参加祭典的资格?”

金不换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发生了什么事?行首不是一直跟大行首在一起吗?”

我咬了咬牙,握紧拳头。念临风在逼我!他知道除却关系到徽商利益的事情,我不会再主动去找他,所以弄了这么一出,无非是想让我自动现身。他奇货可居,便可坐地起价,我除了照单全收,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我去看看。”我转身就往外走,金不换在后面喊道,“大行首现在在……”

云顾言的声音传来,“你这不是多此一举么?你觉得大行首在哪儿,夫人会不知道?”

☆、商道二十八

我到了别院,却没见到念临风,只有白蔻站在院子里等我。我还没有说明来意,她已经说,“夫人请跟我来。”她抬起手,示意我跟她走。

我们行到了之前我所在的房屋前,她把一个包裹交给我,“请夫人换上这身衣服。”

我不接,“念临风在哪里?”

白蔻清雅地笑了笑,“等夫人换好了衣服,我自然会带您去见少爷。”

我只能依她的话,进屋换衣服,待我再走出来,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白净的小厮。白蔻笑道,“这衣服果然很合身,夫人请吧。”

别院的门前停了一辆马车,乍一看之下毫不起眼。白蔻上前掀开马车的帘子,回头对我说,“夫人,请上去吧。”

我料想念临风应该是在这马车之内,内心有些忐忑,可上了马车一看,空空如也,什么人都没有。马车缓缓地驶动,听声音,是白蔻在驾马。我不知道念临风葫芦里面卖什么药,直到马车停下,而我们所停的地方居然是皇宫的门口。

念临风正站在皇城底下,与身边的决明低声地说着什么。他穿了很正式的袍服,里衣的前襟上绣着一头龇牙的狻猊,栩栩如生。

白蔻把我带到念临风的面前,他略略打量了我一下就说,“我们进宫吧。”

他们三人都举步往前走,只有我一个人愣在原地。进宫?!我为什么要进宫?为什么要这么莫名其妙,突如其来地进宫?最重要的是我为什么要跟着念临风进宫?这个人总是这样独断专行,不用过问别人的意见和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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