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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良缘(55)

王书明没有再说话,显然是被方重的气势震慑住了。江别鹤连忙打圆场似地说,“班首何必跟一个微不足道的草民生气呢?是我多心,也怨不得这个愚蠢的小子。我们这就回姑苏,与贾富签那份契约。走!走!”说着,像是把方重给拉走了。

“夫人。”云顾言推了推我,我这才惊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天底下最了解我的人,除了念临风,就是方重。他一定知道我在这里,怕我被江别鹤找到,才跟着一起来。直到今天,我们立场不同,身份不同,甚至可能不会再是朋友,但他仍然是我抬头时的那片明月光,默默地守护着我。

他终究是没有辜负我们共度的那八年光阴,我感激。

☆、商道三(改过)

这个村子已经不再安全,我们需要马上离开。然而天地之大,似乎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云顾言提议,“夫人,要不你跟我去徽州吧?”

“徽州?”那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

“是。那儿虽然比不得姑苏,但好在安全。不容易让江别鹤他们找到。”

我苦笑道,“凭他们今时今日的权势,想要找到我并不是难事。别说是徽州,就算躲到天涯海角又怎么样?”

云顾言摇了摇头,“不,徽州可不一样。”

“什么地方不一样?”

云顾言说,“徽州出了两位班首,一个现在领导京商,一个现在在徽商中举足轻重,所以一般的人不敢轻易插手徽州事务。”

我从前虽然久仰徽商的大名,却一直没有机会到过徽州。现下无处可去,也许在这个商道存续很久的地方,我能找到心中所要的那个答案。

我们离开的那天,严叔和严婶极其不舍。这些日子,不仅是我们,他们也把我们当成了家人。他们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再不能送,才挥手道别。离家之时,我和云顾言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塞在了枕头底下,但并未跟他们言明。

出了村子,云顾言放飞了一只信鸽。在村里的几天,她似乎一直跟外界保持着频繁的联系。身为九州商会的八大掌户之一,恐怕跟背负重任的朝堂之臣一样,难以避世。

*

徽州城的确没有姑苏城繁华,却也是座独一无二的城池。这里的建筑与姑苏有些像,青瓦白房,却更为厚实,没有水乡的那种缱倦温柔,更多的是历史的沉积。好像每一座古宅都有一段动人心魄的故事,每一条小巷都潜藏着不为人知的才子佳人。

马车在城中徐行了一阵,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云顾言先跳下马车,然后叫道,“夫人,下来吧。”

因为长途旅行,我有些疲累,撩开车帘的时候,因为适应不了强光而有些晕眩。

但待我看清眼前恢弘壮阔的府邸和立在石阶两旁密密麻麻的下人之后,彻底清醒。因为抬头的牌匾上写着硕大的两个金字:“洪府”。

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儿走上前来,恭敬地行礼,“小姐,您回来了。”

云顾言叹了口气,“辛叔,你又弄出这么大的阵战干什么?不是告诉你我只是带一个朋友回来吗?”

那个老儿的目光在我身上梭巡了一阵,“实际上,这是老爷的吩咐。”

“我爹?我爹回来了?”云顾言大喜,托老儿为我引路之后,径自先奔进了府里。

老儿抬手道,“夫人请。”

我不用花什么心思都能猜到,能在徽州城有这么大的府邸,使唤动这么多下人的洪姓徽商是哪一位。我在姑苏和他有过数面之缘,他曾一眼看出了李慕辰的来历,又在贡锦选拔的时候,与念临风共坐一席。所以当辛管家把我请进书房时,我看到坐在里头的洪景来,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他穿着一身玄色的青纹长袍,灰白参半的眉毛,斜飞入鬓。云顾言低着头站在他身旁,好像正听他的教训。大概是听到我进来的声响,两个人都向我这边看过来。

在这个已过知天命之年的男人身上,有着徽商最富传奇的色彩。他从一个长工,到进入徽商商团,一路摸爬滚打,在而立之年的时候成功地掌管了整个徽商。而后居然出人意料地辞去徽商商团大行首一职,独自进京打拼。历经九死一生之后,又成为了如今京商商团的大行首。我早年听说过许多关于他的故事,心里对他不是不敬仰。

洪景来侧头对云顾言说,“云儿,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跟林晚谈谈。”

云顾言扭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有点担心,但好像又不敢忤逆洪景来的意思,只得低着头出去了。

洪景来慢慢地打量我,像在跟不存在的另一个人说话,“老夫这次回来,一是为了私事,二是受了大行首的嘱托。”

我不急着接话。因为我料定他要说的事情,并不简单。

“行首要老夫保荐你入九州商会,你意下如何?”洪景来问我,但这显然是一句刻意的试探。

我俯了□,“这不合规矩。”

洪景来似是而非地笑了一下,“但大行首的吩咐,老夫不敢有违。”

别说我不知道念临风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吩咐,就算有,洪景来用这样的态度跟我说话,显然也是不打算照着做。我回以一个微笑,“洪大爷不用觉得为难。林晚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根本没有资格加入九州商会。但人往高处走,林晚也盼洪大爷能给个机会。”

他摇头,“机会是靠自己争取的,不是别人给的。”他始终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着我。也对,我于他是一个失败的人,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也许不是因为念临风和云顾言的关系,他都不会多看我一眼。但我要为自己说一句公道话,“洪大爷当初若没有兄长的含辛茹苦,今日也不会成为天下的首富。每个人都会遭遇失败,每一个人在成功的路上,也总有贵人会来相助。您肯定是贵人,但我不需要您的帮助,我只需要您给一个机会,让我证明自己的机会。”

“好!”洪景来一直深邃的眼睛放出一抹光彩,他站起身来,平视着我,“老夫从不与人为难,也欣赏有自知之明的人。眼下,老夫有一处不赚钱的买卖,只要你能让它起死回生,老夫便履行对大行首的承诺,你觉得如何?”

虽然我深知连洪景来都无能为力的买卖,应该非常棘手,但现今已是骑虎难下,我只能昂首答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之后,云顾言送我出府,把一个信封交到我的手上,愧疚地说,“虽然我不知道我爹是怎么想的,但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夫人,暂时要辛苦你了。”

我接过信封,用怪责的口气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洪景来就是你爹?”

她笑道,“爹的名声太响,也太容易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我不想借由他的名声来得到不属于我的东西。当然,也不想去应付那些希望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的人。我是不是洪景来的女儿,我就是云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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