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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良缘(29)

我心里直犯嘀咕,贾胖子看起来没什么文化,倒挺会附庸风雅的。还未见到人,便已经听到后面传来的谈笑声。转过一道水上的回廊,便是一处临湖的水榭。贾胖子坐在水榭中拍膝大笑,而坐在他身旁的人笑容清雅,犹如一株亭亭的君子兰。

我生生地停住脚步,准备不动声色地跑路。贾富眼尖,朝我这里道,“林夫人!”

他身边那人亦侧过头来,脸上的笑意顿时深了几许。

我终于知道不应该在一大早就问候他们念家的列祖列宗,他们会怀疑我是思念成疾,这才把某人召到这种地方与我相见。

我在水榭中坐下来,明明是秋高气爽,却浑身燥热,不一会儿,鼻头上便全是汗珠。贾富给我倒茶,仍旧是平日里那副冷嘲热讽的模样,“林夫人今日怎么有兴致跑到我府上来了?不会是鼻子灵,闻到了我这好茶的香味,寻来的吧?”

他说话一向慢条斯理,往往他讲完上半句我就已经不耐烦听下半句了。可是因为今天身边还坐了一个念临风,所以巴不得他讲话再慢一些,最好能一下子讲到日落西山,这样我就不必说话了。

“贾爷客气了。”我稳住心神,喝了一口茶,故意忽视身边那个人,看着贾富说,“林晚不知道郡马也在这里,冒昧上门,失礼了。但是有些事想要跟贾爷‘单独’谈谈。”

贾富的眼珠转了转,起身到一旁去提水壶,“林夫人,你这样就太见外了,郡马又不是外人。”

我咬了咬牙,扭头看向念临风。他本来正若无其事地喝茶,觉察到我看他,无辜地看着我。我咬牙切齿,脚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一下他的腿肚,用口型说,你走不走?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对贾富道,“我还有要事,就不多叨扰了。”

“这么快就走?”贾富回身,脸上的横肉挤了挤,走过来,“我送您。”

“不用,我认识路。”念临风点头示意,举步走出水榭。我顿时松了口气,感觉连风都畅快了很多,也不热了。

贾富送了几步,折回来坐下,“你找我究竟何事?”

桃花二十六

“这次吉祥街被收购的铺子,你占了四家,是吧?”

贾富面有隐忍之色,把茶当成酒豪饮,“是又怎么样?”

我用手中的团扇掩住嘴笑,“哟,那是我以往低看了贾爷不成?我林晚如今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妇人,不足以与江别鹤之流抗衡,贾爷您是堂堂的姑苏首富,怎么也像个软柿子一样,让人随意捏扁揉圆?”

贾富愤而用熊掌拍石桌,“腾”地一下站起来,“你当我愿意?可你知那江别鹤的后台是谁?若是得罪那位,别说是我这个姑苏首富,宋大人,还有我在朝中为官的姨父,全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林晚才来姑苏五年,但也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贾爷从父辈那一代开始,就在姑苏经商,姑苏城可谓是贾家的根。如今江别鹤不仅和宋大人联手,要吞并一整条吉祥街,还指使手底下的药铺降价,挤垮了贾爷的产业……贾爷这个姑苏首富的位置,是准备白白让出去了吗?”

贾富狠狠地拍身旁的大红柱,“你当我不急?眼看贡锦选拔在即,大运河又……”他抬手掩了下嘴,“反正这事儿只当哑巴吃黄连了!”

我低头道,“若我有活命的法子,你敢不敢试一试?”

贾富回过头来,双目炯炯地看着我,“什么法子?快说快说!”

我勾了勾手,他俯身凑过来,我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眼观他的神色,虽然半信半疑,但比方才明亮了许多。言毕,他狐疑地看着我,“林晚,你别是摆我一道吧?谁不知道方重那个臭小子是你的人。”

“我跟他已经没有半分关系了。”我故意说得冷漠,心中却有一个地方,隐隐作痛。

贾富摸了摸下巴,“你说这方重真是有两把刷子。先前我明里暗里拉拢了他无数次,那臭小子就是不肯松口分毫。原来不是不咬钩,是等着更大的钓客呢。生意场嘛,本来就是男人的事,你这女人就别瞎搅和了,乖乖去经营绸缎庄吧。”

我笑盈盈地起身,眼睛却放冷箭,“等你有本事保住你姑苏首富这个饭碗,再来老娘面前大放厥词吧!”说完,不等他回应,就大步跨出了水榭。

出了贾府的门,看到红袖在台阶底下转来转去,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她抬头看见我,连忙奔了上来,拉住我左右打量,“夫人,你没事吧?”

“贾富虽然口上无德,也不至于光天化日地行凶,放心吧。”

红袖偷偷道,“我刚才看见郡马爷也从里面出来?”她偷偷掩嘴笑,“还以为郡马爷美姿容呢,谁知他刚才扶着石狮子,偷偷地摸了下腿肚子。夫人,你说这是什么毛病?”

我捂嘴,该不会是刚才那一脚太重,踢到他以前受伤的那个地方了吧?难怪他会皱眉。糟糕糟糕,那一下,肯定很疼吧?我万分心虚,低头往前走,生生地撞上了一个人,仔细一看,又是轿夫。

那轿夫凶狠地瞪着我,“你走路长没长眼睛啊!”

我刚想回嘴,轿中的人说,“嚷什么嚷?还不快点去回春堂!草包!”

那轿夫生生地吃了瘪,恶狠狠地瞪我一眼,继续抬着轿赶路了。

我确定轿子中坐的人就是上次在街上碰到的江别鹤。只是他如此匆忙地赶去如今势头正劲的回春堂,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红袖问,“夫人,你在想什么呢?我们回府吗?”

我用团扇指着江别鹤去的地方,“走,我们凑凑热闹去。”

东城的回春堂面前早已经围了许许多多的百姓,江别鹤的轿子停在一旁,连轿夫都好奇地探头往药店里看。我拉着红袖挤进人群里,听到身边人的凌乱的对话,“那个人是不是疯了啊?”

“可不是疯了?买那么多药干什么?”

“关键是他需要的量,可能会让回春堂破产呢。”

“不妙不妙。”

我和红袖挤到前排,看见回春堂中坐着青衫的靳陶。他使一把绸扇,气定神闲地看着江别鹤和回春堂的掌柜。

江别鹤问,“公子要这么多草药做什么?”

靳陶合上扇子,用扇尾指着回春堂的掌柜说,“刚才我问他了,他说无论我买多少,都是按现在这个价钱。我又问说,你们有多少,他说要多少有多少。怎么,如今东家是要反悔吗?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讲个诚信,对不对?”

江别鹤脸都绿了,用眼睛活剜了身旁的掌柜一眼,“当然,当然。只是公子需要的量,小店需要一定的时间准备,可否宽限?”

靳陶爽快地说,“那没问题啊,三天后,我派十匹马和二十个壮丁来你药店门前驮。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有礼貌地拜了拜,就从药店里面走了出来,扬长而去。

我拉住身边的一个男人问,“请问一下,这个公子要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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