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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良缘(2)

冤孽啊冤孽。我摇了摇头。

“夫人!”红袖匆匆忙忙地跑来,“药铺的两个掌柜来了,说有要事禀报。”

我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帮我梳洗更衣。”

“是。”

红袖为我略微梳洗打扮了一下,便扶着我去了会客的花厅。

方重坐在太师椅上,面色有些凝重。他的气韵,和他身旁桌子上摆的那盆石竹很相近。两个老掌柜站在他面前喋喋不休地说话,方重抬眼看到我,伸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两个掌柜这才注意到我来,连忙行礼。

我开门见山地问,“发生了何事?”

东城药铺的王掌柜说,“夫人,我们林记药铺的对门要开一家新药铺的事情,您可知道了吗?”

我坐下来,坦白地摇了摇头。

西城药铺的李掌柜说,“他们的店面已经在装潢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开张。夫人,他们选在我们林记的正对门,分明就是来抢生意的!我们要早早预防啊。”

我转了转拇指上的那枚玛瑙戒指,暗自思量。方重忽然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他抱歉地欠了□,迅速走出去。我立刻让红袖跟出去看看。

王掌柜上前来,低声说,“夫人,二爷近来身体似乎不是很好?是不是苏姑娘逃婚的事,让他存了心病?”

我甚为忧虑,应道,“可能是。”

李掌柜叹了口气,“事情闹得那么大,二爷面子上总是过不去的。”

我点了点头,深表同意。

临走的时候,王掌柜对我说,“前些日子,夫人让我们屯收的橄榄叶,已经到了可观的数目,请问何时出售?”

我算了算日子,“先放着吧,到时我自然有用。”

王掌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终究没有说什么,躬身退出去了。

红袖从门外返回来,告诉我方重被一品香的跑堂叫走了。我责怪她,“你没见他咳得那么厉害?怎么还放他出去。”

红袖委屈地说,“夫人,您又不是不知道二爷的脾气。除了您,谁敢劝他半个字啊?”又小声地添了一句,“何况,就算劝了也不会听。”

她说的是实话。方重应该属牛,还是一只极倔强的牛。我只能亲自跑一趟一品香。

一品香坐落在美丽的苏河边,是一个三层的楼阁式建筑。当初为了抢这一块宝地,我和方重与姑苏城中的大小商人斗智斗勇,还险些败给了贾富那个死胖子。

贾富是姑苏首富。一品香的地,本来他志在必得,但意外地被我们抢下之后,他便将我和方重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甚至怀疑,昨天晚上那两个黑衣蒙面人就是这个死胖子弄来的。

此时,一品香的门口围了很多的人。我和红袖奋力挤进人群里,见地上横着一个小乞丐,口吐白沫,一个蓬头垢面的乞妇跪在他身旁大哭,“你们一品香好狠的心!为何要拿有毒的包子给我儿子吃!”

我看见方重站在一品香的大门前,一身肃杀的黑衣,面容严峻。那乞妇的哭喊声越来越大,吸引了更多的百姓围观。

我欲走到乞丐母子面前,方重低喝了一声,“林晚!别靠近!”

我不以为意,径自从地上捡起一片韭菜叶,又捡起半个没吃完的包子看了看,低头问乞妇,“他是不是把这两样东西一起吃了?”

乞妇满面污垢,戒备地看着我,“是……是又怎么样!我的虎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放在小乞丐的鼻子底下,他闻了之后,顿时伏地大呕起来。乞妇惊恐地看着我,“你,你对虎儿做了什么!”

我只看着虎儿,他呕完了之后,面色舒缓过来,低声说道,“娘,我舒服多了。”

围观众人啧啧称奇。我看着乞丐母子,解释道,“一品香的伙计心善,大概看你们可怜,把本来应该用的猪肉馅儿,换成了更好的牛肉馅儿。可虎儿吃包子的时候,又贪嘴吃了韭菜,牛肉和韭菜一起吃,就会有中毒的现象。”

周围的百姓恍然大悟,方才的指责都换成了赞叹。那乞妇连忙爬到方重面前,抓着他的衣摆说,“对不起啊这位官人!您是好心,我却还诬赖您。”

方重摇了摇头,把乞妇扶起来。

我问乞妇,“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

“夫人,妇是徽州人。”

红袖叫了起来,“徽州!那里不是……!”

乞妇用脏手抹了抹眼泪,顺势把虎儿揽在怀里,“妇名惠娘。家中本来有些田亩,日子也还过得去。可突然来了一场疫病,夺走了虎儿他爹的性命。我和虎儿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娘……”虎儿伏在惠娘的肩上痛哭。

我转身道,“红袖,你把这对母子带回府中,沐浴更衣,再让厨房做一桌好菜给他们吃。”

红袖有些犹豫,我瞪她一眼,“磨磨蹭蹭干什么?他们没有病,否则不可能走那么远的路。还不快点?”

“是……是。”红袖连忙过来搀扶惠娘,惠娘连连摇头,要推开红袖的手。

我一把按住她,“惠娘,你们先跟红袖回去。稍后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于你。”

惠娘怔住,抬头看着我,眼里有着很深的戒备。

红袖连忙说,“放心吧,我们夫人心很好的,不会害你。快走吧!”

惠娘还在犹豫,却禁不住红袖的拉扯,随着她走远了。

☆、桃花三

惠娘母子走了以后,我回头,严厉地看着方重。

他虽然比我高很多,五官轮廓也显得比我老成。但大概是多年以来,我们以姐弟相称的缘故,他在我面前永有一种谦恭。

“你还要不要命了?之前的风寒一直不好,现在又咳得这么厉害。就算一品香出了天大的事情,不是还有我吗?马上跟我回府!”

他似乎想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但整个人忽然摇摇晃晃起来,站都站不稳。我连忙上前抱住他,他的脑袋重重地砸在了我的肩上。

药铺的王掌柜亲自过府来给方重诊脉,之后重新写了一张方子交给我,“二爷这病,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就是别再耽搁了。”

我回头看了床上的方重一眼,点头道,“放心,这次我亲自看着他。”

王掌柜点了点头,背起药箱出去,我叫住他,“王掌柜请留步。”

他停下来,“夫人还有何吩咐?”

“你帮我留意一下,若有人要购买或者打听橄榄叶,速速告知。”

王掌柜的眼睛亮了一下,“不瞒夫人,几日前确实来了一个伙计,说要购买橄榄叶。因为之前夫人说橄榄叶另有它用,所以我不敢提。”

我连忙问,“你可有办法再联络到他?”

王掌柜大喜,“有,自然有!”

“那你帮我约那个买家见一面。记住,要他本人来。”

“好,我这就去办。”王掌柜兴冲冲地走了。

方重还在睡。我轻轻走到屋外,一幅秋景。天空万里无云,蔚蓝如洗。不远处的玉帘花,历经一夏,已经开得异常热闹。我的故乡武威,也有这样的天空,甚至比这更蓝,更广阔。武威的玉帘花盛开的时候,像薄薄的一层雪覆在山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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