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月华满楼(24)

“玉书说,你发了好大脾气的叫易生回来,他又怎么招惹你了。”

“又,你也知道又。他在外面胡闹的过头了,你是半点不知还是故意瞒我。”

公孙学礼看了眼薄冰绡,心里多是不喜,面上丝毫不露,且对她无奈的笑笑,状似在说“我媳妇又闹脾气了”。

薄冰绡识趣的告辞,一副歉意模样,心下却是得意。

待她走了,公孙学礼才叹口气,揽住爱妻,轻轻劝慰,“易生不是个糊涂人,他做事一向有自己的道理。念娘,孩子的路让孩子自己选,你不能把你和成嗣兄的遗憾压在易生身上,这对他不公平。”

“他本就是杨家子孙,袭成隐王之爵位,认祖归宗,有何不公?”慕念开口辩驳。

“如今的局势不稳,易生若真的继承爵位,再娶了那位薄小姐,必然会让朝堂动荡,让文帝与继王爷忌惮于他。认祖归宗,是好事还是坏事,你可思量过。”慕易生要认祖归宗,除非登上大宝,不然性命难保。

慕念一把甩开他的手,根本不理会这些。她双眼含泪控诉,“你答应过我,会帮易生认祖归宗的。公孙学礼,你别忘了你的誓言!”

“念娘。”公孙学礼无力的唤她,他若不应,如何能求得她下嫁。只是……“如果易生有心争上一争,我公孙学礼拼了这条命也会助他一登龙门,可易生并无此心,我们让他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不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我一定要完成成嗣的遗愿,不能让他死不瞑目。公孙学礼,你只要记住你对我的承诺就好。”

这一句就像一根针扎进肉里,公孙学礼自叹:这是报应啊!明知她心里只有杨成嗣一人,自己却还是忍不住的向她求亲,且许下助慕易生认祖归宗的誓言。她本就是为了誓言嫁他,他又何必强求她的心。“罢了,罢了。我的承诺我永远记得。念娘,你可……”他欲言又止,问了又能如何,非要再给自己扎一刀吗?“学生还在等我,易生一会儿来了,你别对他太多苛责,我就不见他了。”

公孙学礼转身离开,青色的背影说不出的落寞与萧索。慕念心中一颤,“学礼……”

他脚步一顿,却也只是自嘲笑笑,大步离去。

慕念身子一软跌坐在石凳上,脸颊上两行清泪不知为谁而流。

慕易生进了公孙家们,就被慕念的陪嫁丫头给拦在了门口。

“秋姑姑这是做什么?大庭广众的调戏良家男子,有失礼数啊!”慕易生一副无赖痞子样,一出口,气的秋姑姑狠狠给他一拳。他立马叫嚷,“调戏不成,杀人灭口。”

“你这孩子就不能有点正行!”秋姑姑揪着他站到门后,低声问:“你跟那个舞女到底怎么回事?”

“薄冰绡来过了。”慕易生脸色一沉。我不找你麻烦,你倒先告我一状,这梁子咱们结定了。他弯起唇角,撒娇的勾住秋姑姑的手臂,“姑姑,人家有名有姓,是歌舞楼的楼主,什么舞女舞女的。”

秋姑姑一听,眉头立马皱了起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小姐是不会取消你跟薄冰绡的婚约的。”

慕易生仰头笑起来,“姑姑,是你亲眼见到我祖父跟薄闻订婚约了还是我娘亲眼见了?只听薄闻一面之词,我就要娶薄冰绡?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只要有人来说与我祖父订过婚约,我就要娶人家女儿呢?我娶的过来吗?”

“你祖父是谁,世间有几人知?怎么可能会冒出那么多定亲的人家。”秋姑姑点点他的额头。“你休胡说八道。”

慕易生一瘪嘴,“你就是偏向我娘,根本不疼我,也不管我喜欢谁,就让我迎娶。反正我是不会娶那个薄小姐的,你们再逼我,我就再也不回家了。”

“胡闹!”秋姑姑沉口气,“薄冰绡虽说有些娇贵,可出身还是配得上你的。”

出身?说到底还是出身。丞相千金,又有母仪天下之象。只是那又如何?他不愿,谁也不能逼他。他想到被欺负了也不能吭声的苏月华,更是恨“出身”这二字。“总之我不会娶她。”

“那你要娶谁?娶那个歌舞楼楼主?”

连秋姑姑都能用这种瞧不起的语气说月华,慕易生内心的火似被浇了热油,燃烧的劈啪作响。他们越是这样,他便越心疼苏月华。

“有何不可。”慕易生落下这四个字,阔步向内走去。

秋姑姑看着他,摇着头叹气,却又有些怜悯。

慕易生进了大宅,没直接去慕念的房,拐个弯就钻进了公孙学礼的学堂。

他来的路上遇见了不少马车,知道这是学堂下了课,各家的仆妇将公子们接了回去。公孙学礼站在学堂门口那丛湘妃竹下,背影异常落寞。

慕易生站在不远处,心下的滋味有些说不清。公孙学礼与母亲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当年公孙学礼与父亲是挚交好友,两人脾气相投,经常在一起谈古论今。父亲去世前还托付他照顾妻儿,公孙学礼也用心照顾,照顾到娶了他母亲为妻。外公听闻他们要成亲,气的直接与母亲断绝关系,却还是没能阻止。

有人说公孙学礼与母亲早就暗度陈仓,也有人说公孙学礼趁虚而入……面对这些流言蜚语,公孙学礼一言不发,仍旧的教书讲习,丝毫不被影响。起初一些人家的孩子不在送到他的学堂,可他的学识在北夜国是出了名的,你家的孩子不来,自然有另一家的补上,慢慢也就没人再说他的是非,反而将他与母亲的婚事传成佳话。将他比之,另一个司马相如。

慕易生并不是不愿母亲再嫁,也不是对公孙学礼有看法,只是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是滋味,不如如何面对他们。

“老师。”慕易生仍旧保持着年少时对他的称呼。

公孙学礼转过身,“见过你母亲了吗?”

慕易生摇摇头,走到他身边,“秋姑姑已经转达了母亲的意思,见了也是惹她生气罢了。”

“你要体谅她。”

慕易生笑了一声,“老师能体谅母亲吗?”

公孙学礼的脸上闪过一丝狼狈,他默了一下,抬手折了一片竹叶。“这些湘妃竹,是你母亲嫁给我后种下的。”

“母亲一直说您气质若竹。”

公孙学礼苦笑,“只是可惜,她不是为我种,却又是为我种。”

这话说的慕易生糊涂,只是公孙学礼并不解释,只拍拍他肩膀道:“喜欢一个人未必就要得到她,如果将她困在身边只会让你和她两个人都难过的话,不如海角天边各在一方,哪怕思念。”

“若真能各在一方,就不是真的喜欢了。”慕易生以为他暗指他与月华,满身戒备。“我以为老师会懂我。”

你当年执意娶我母亲,不是因为喜欢吗?既然你喜欢过一个人,就应该懂我此时的心情。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绝对没办法海角天涯各在一方。

“正因为懂你,才劝你。”公孙学礼手上的竹叶随风飘落,言尽于此。他不想与念娘的关系再恶劣下去,所以他只能妥协。“易生,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你自小就聪明,有自己的主意,老师能教你的再没有更多了。”

上一篇:初唐人家 下一篇:一手遮天,一手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