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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长的拥抱(41)

正巧刘晓娅来二年级找人,看见余微抢过她的证件一看就笑了,“微微你这什么时候拍的啊?太丑化你了。”

余微无奈地说:“入学时拍的,学校就留底了……不管了,”她把证件收回衣袋,“我看这证件也纯属摆设。”

这次她预估错误了。当天中午她连进个食堂都有人检查出入证,被折腾了一天后,余微和室友哀叹:“还是老老实实随身携带吧。”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舞蹈课,平时这节课大家都心不在焉蠢蠢欲动,毕竟又是一个周末,今天因为都回不了家,只能认认真真上课。余微学的是幼师,音乐舞蹈绘画都是必修课,当然舞蹈也不可能是多专业的,只是一些可以教给小孩子的动作。

课上到一半,班主任突然出现神色紧张地把余微叫了出去,同学面面相觑搞不清楚状况,余微就更摸不着头脑,跟着班主任到了办公楼下,余微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班主任看她一眼,那眼神竟让余微一颤,这位和蔼的老师从来没有这样……嫌弃地看过她。

“有人找你。”班主任拾梯而上,又说:“余微啊,你一直都是好学生,怎么……”

欲言又止间的不满已经让余微紧张起来,谁会找她?她最近没惹事啊……

待她跟在班主任身后走近一个单独的会客室,还没看清楚里面坐着什么人,单凭那句“麻烦老师”,她就如遭电击地停下了脚步,惊慌失措地抬头看过去。

和班主任握手寒暄的穿着合身职业套装的中年女性,哪怕是在道谢,姿态也是高高在上的,好似这一声谢谢,是对对方无上的馈赠。

和老师寒暄完毕,她淡淡地看了过来,余微紧张地拽着因为舞蹈课刻意穿的宽松运动裤,终于明白杜恒泽那样骄傲那样冷峻的眼神遗传自谁。

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余微胆怯地微微鞠躬说:“您好。”

杜妈妈淡淡嗯了声,又微笑着对班主任说:“老师,我能不能单独和余同学说会儿话?”

“好的好的。”班主任点头哈腰地说,经过余微时警告地看了她一眼,那里面的含义她一清二楚。

“坐。”已经坐下的杜妈妈指了指沙发对面的木椅,余微迟疑了下,低头走了过去。

另一边的玻璃窗上倒映出她的身体,她瞟了一眼,心里慌张更甚。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呢?为什么偏偏是在她穿着普通甚至可以说邋遢的运动服,是她满头大汗头发乱飞毫无形象可言的时候?

她有她的自卑,可至少这张脸,还是能看的。

然而……和杜恒泽母亲的第一次碰面,她连唯一的自信源泉都失去了。

只剩下无止无境的自卑和隐隐袭来足以淹没她的绝望。

Chapter 29

这间小会客室是年级主任见贵客的地方,装修得简单典雅,角落处放着绿色盆栽和小假山,旁边是饮水机,指示灯刚从加热跳成了保温,室内的采光也是极好的,余微抬眼就能看见窗外往西坠去的太阳。

她正襟危坐着,尽量不露出一丝胆怯,任对面的人用目光审视她。墙上挂着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走,不知道绕了多少圈,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坦荡地正视杜妈妈,刚抬头就捕捉到她嘴角一丝轻笑。

冷得让人如坠冰窟。

余微趁着勇气还未流失,大声说:“伯母您好,我叫余微,是……”

杜妈妈抬手打断她,还算有礼貌地笑着说:“你不用做自我介绍,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谁。既然我找到这里来,所有关于你的事情自然全都弄清楚了,你也不要想借口来搪塞我,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余微愕然,平静下来,索性抬手整理好了头发,点点头说:“您问吧。”

“你和恒泽什么时候认识的?”

余微眯着眼想了会儿,想起那个浮躁的春天,后花园缤纷的海棠花和飘扬的柳絮,好像是……“四年前吧。”

杜妈妈没料到竟这样早,自然而然地猜测,“恒月介绍的?”

“不是不是……”余微连忙摆手,生怕将恒月也牵扯进来,“认识后才知道……他是恒月的哥哥。”

“这一年来,恒泽每次周末出门都和你在一起?”

“……可能吧。”

这样汇报恋爱历程似的一问一答,是见家长时的必修课程,然而别人的问答是为了成为一家人,她的问答却是判刑前的审讯。

“……过年时恒月每天吵着要出门找朋友叙旧就是找的你?”说完杜妈妈又觉得不对,带了几分讥讽说:“哦,她也许找你不多,任务只是把那个找你的人带出门。”

这样明显对她不满的话,余微不会接,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反正他妈妈已经给她定了罪,她再说什么都是无益,不如直接等宣判吧。她开始预想如果杜妈妈拿什么条件威胁她,她要怎样讽刺回去。

杜妈妈见她意兴阑珊,以为打击她的目的已经差不多达到,放柔了声音说:“余同学,我对你没有任何偏见,恒泽和你在一起也没有影响学习,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开朗了许多,但是……你和他一点也不适合。我不是质疑你们现在的感情,谁没有年轻过?但长大后呢?”

余微原本想好的台词一下子垮塌,她清楚杜妈妈是在装亲切,知道她其实还是在教训她,但这些话,句句切中了她的软肋。

只听她继续说:“他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你也知道他的成绩,我和他爸爸都希望他去北京读医,那么这一读至少就是五年七年,你呢?还有一年就中师毕业,应该会找工作进入社会了吧?到时候你们分隔两地,一个还是学生,一个已经是社会人,距离越来越远,你能保证不会有代沟?”

被说中心事的余微再也矜持不起来,有些急切地脱口而出:“我们可以通电话写信,寒暑假还能见面的啊!”

她不是答应杜恒泽做到这些事的吗?

杜妈妈像看一个固执的顽童一样看着她,慢慢说:“下半年我和他父亲都要调任去沿海,就是恒月他们家那儿……”

余微掩饰不住惊讶,他们要搬家?离开B市?杜恒泽怎么没说过?

“本来年初就可以走,但考虑到他要高考,非典又来了,才推迟到了下半年。我们还没有告诉他,是不想影响他的心情……”

这个意思是希望她也不要乱说话?

“我的意思是……以后他不会在这里生活,寒暑假也没有回来的必要,工作更不会回这里,他有更广阔的天空,我不希望年少无知时的一段小小的心动,绊住他的脚步。”

年少无知时的一段小小的心动。

原来在旁人眼里,是这样定义他们的感情的。

余微头脑昏昏的,窗外的太阳已经从上面移动到了下面的窗沿,即将消失不见,最后一团光亮晃得她的视线有些模糊,杜妈妈的话却如电影字幕一般一行一行地往她眼前蹦,逃离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