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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长的拥抱(28)

冷漠的,温柔的,还是愤怒的?

恐怕后者居多吧?

余微苦笑一声,今天决定来一中,就早想到可能会遇见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抬头,毫无意外撞进一双墨黑的眸子,但那里面闪动的复杂情绪让她哑然,想好的寒暄语哽在喉间,难受得她想吐。

她以为她会看见的只是愤怒的,为什么还有痛苦?

他不是应该好好地当他的好学生,好好地走属于他的路吗?

余微呆呆地看着他,心中某道墙被一股无形却庞大的力量慢慢推倒,她眨眨眼睛,尝试着扯动嘴角说:“好巧啊,杜恒泽……”

“巧吗?”杜恒泽咬牙切齿地靠近一步,再次听到她叫他的名字,发音吐字还是如此清晰,他怎能如此想念。

余微往后缩了缩身子,干笑两声,想再说点什么,下巴突然被扣住往上抬,冰凉的双唇如网一样罩了下来。

遮了阳光,窒了呼吸,融了心墙。

Chapter 20

这个猝不及防的吻让余微傻了。

只两秒,压迫感跟着唇上的触感一起消失,她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就着抬头的姿势茫然地看他,杜恒泽几分尴尬几分生气地放开她,背过身去。

余微刚还在剧烈跳动的心忍不住往下沉,他只是用这种方式来发泄愤怒吗?低着头发愣时,眼前的人又慢慢转过身来,固执地迫她抬起头与他对视,轻声叫她的名字。

这样带着无奈的温柔的口吻,这样认真热切外带着焦虑不安的眼睛,让熟悉感一寸一寸地回归,这样的他才是她记忆中的少年。在某些擦肩而过的春日午后,某些暗香浮动的夏日夜晚,无数次打动过她的翩翩少年。

哪怕她无数次告诉自己,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应该对你们的未来抱有幻想,现在这种朦胧青涩的情感并不能持久,爱情什么的,只不过是人类排遣寂寞的产物,你可以用其他事物来代替。

但是……但是,要怎么来掩饰见到他时这种紧张与雀跃,欢喜与失落?要怎么来抹杀那些陌路的日子里,那些没有相见的日子里,不时来袭的想念?要怎么才能看着他的眼睛,自欺欺人地说:“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这些其实她咬咬牙也就做到了,就像那些孤单的年月里,为自己铸造一张张面具一样,她只是突然累了,突然不想再掩饰再放弃再未雨绸缪。又或者,在她决定重新回来这里时,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余微靠在有些凉的门板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赤 裸的痴迷与留恋让杜恒泽脸部再度僵硬,生怕自己误解了这种目光。然而,他始终是挡不住诱惑的,低叹一声再次倾靠过来。

余微条件反射地往后靠了靠,无路可逃后,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这真正意义上的初吻让他们吃尽了苦头,不得章法的缠绵方式让坚硬的牙齿成了凶器,余微憋着笑,慌乱地往外推人,杜恒泽不耐烦地按住她的双手,坚持不懈地探索,最后功德完满地放开人。

余微抚着微疼的唇,很破坏气氛地笑出声来。

他们太菜鸟了。

“好笑吗?”杜恒泽脸部抽动,危险地再靠近一步,“这一次还准备和上次一样,装傻说什么也不记得了吗?”

“上次?”余微缺心眼地接话,一瞬就想到所谓的上次,迅速地干笑起来。

笑声绕了个弯儿尾巴还没落地,就被结实的拥抱堵住。

“余微。”杜恒泽郑重地说:“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余微垂着双手,被迫踮着脚把下巴靠在他肩上,沉默。

“好不好?”已经不怎么确信的第二次。

余微对着黄昏前明黄的天空眨眨眼,上次他问出第二句时她在想什么来着?

“好不好?”声音低下去,背后的力量稍松,靠着的肩膀慢慢往后退,余微从冥想中惊醒,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头埋下去,嘟囔着说了两个字。

杜恒泽顿了顿,再问:“……什么?”。

余微退开,满面通红,瞪着他说:“没听见拉倒!好话不说第二遍。”

杜恒泽拉住转身欲走的她,笑着说:“好话吗?那我就当好话理解了。”

其实刚才他听清楚了,尽管她说得瓮声瓮气。

但他知道她说的那两个字是:“好吧。”

看似是被烦透后的妥协,但他相信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

两人轻手轻脚地往楼下走,高三的教室里已经只有值日生还在,看来老师已经宣布放假了。杜恒泽一拍脑门,他差点忘了!班主任开会结束肯定要回教室交代国庆节放假事宜和后天校庆的事情,大概会给他记个早退吧?

余微大概猜到,幸灾乐祸地笑,没有一点罪魁祸首的自觉,自顾自地往楼下走。杜恒泽收拾了书包跑出来,余微还在视线所及的前方走着,周围有认识的人小心翼翼和她打招呼,她微笑着回应。

杜恒泽慢慢地跟在后面,不上前,不打扰,只有心中隐藏着的那些甜蜜因子开始发酵,他终于等到这一句“好吧”,虽然他同样不知道这样的好,能陪伴他们多久,能让他们坚持多久。

余微今天是坐公车过来的,出了校门仍旧坚持坐公车回家,对靠在自行车边等她上车的某人视而不见。

“坐我后座会死吗?”

“死倒不至于,只是……”余微看着一中校门外的人来人往,“你不觉得,我们在这里晃一圈,明天就能上学校头条吗?”

“明天学校放假。”杜恒泽无所谓地说:“再说,你觉得我们现在站在这里,就不是在昭告天下吗?”

“昭告什么?”余微斜眼瞥他,也确实发现傻傻站在这里的危险性,索性跳上后座,催促道:“赶紧走赶紧走。”

杜恒泽笑得开心,刚蹬了两下,故作吃力地停下,回头问:“这一年你没长个子吧?”

“没怎么长,怎么?”余微边紧张地东张西望边好奇地问,没觉出不妥。

杜恒泽若有所思地点头,“那看来全横着长了。”

余微傻眼,原来杜恒泽也可以这样开玩笑啊?新鲜啊!虽然被玩笑的对象是自己。她不禁有些感叹,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们到底还是有了不同的变化。

好比她终于能够打开心结,坦然地接受这份美丽透明却脆弱的感情,好比他不再摆臭架子,能够开怀地笑着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又或者——自行车转过街角,开始爬上坡,余微小心翼翼地抬手,轻轻地抓住他的衣摆,目光丈量着眼前这个肩膀的宽度,忍不住抿嘴轻笑——又或者,时间给予这个肩膀的可靠与坚实,以及给予她的释怀与自信。

慢摇摇摇到余微家楼下,她轻盈地蹦下车就要往里走,杜恒泽拉住她背包的带子,笑意盈盈地问:“就这样走?”

余微眯着眼睛,危险地看他,“你还想怎样?”

杜恒泽角色转换的功力比她好,似乎很快就适应了新的关系,但她不行,她表面镇定,实则需要独处好好梳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