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你?”他的眸光突然幽暗,“莫惜情,别忘了十年前是谁将我骗得团团转。”
她一怔,立即恍然大悟。
这么傲气的方哲,怎能容忍一个黄毛丫头的戏耍?他要报复、要讨回这口气,即使经过了十年之久。而她,只不过充当了一回玩乐对象。
“是啊,我是骗了你,所以你要报复我对不对?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该高兴了吧?”她喃喃低语,“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你听我说。”沉默半晌,方哲低低地开口,“我不是在报复你,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吗?”
“明白你什么?明白你用那样直接的方式,把我丢在那些记者面前,像个小丑一样任他们刨根问底吗?”
“你要知道,有时候最直接的方法才最有效。”
什么才是最有效的?赤裸裸地宣布一宗家族丑闻,然后再利用这个机会将红叶拽下马。她应该感谢他的不是吗?
“我应该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方总经理。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不是,我只是想见你。”
“哦——原来是来看我的,我还真错怪了您。”莫惜情若无其事地扬起嘴角,“我现在很好,谢谢您的关心,您事务繁忙,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这种无名小卒身上了……”
方哲静静地立在她面前,看着她脸上绽放的笑容。
总是这样。
总是笑,若无其事、毫不在乎地咧开嘴笑,明明疲惫到了极点,却隐忍着不肯低头,甚至连半滴眼泪都见不到。流泪就那么难吗?
“不许笑!”他瞪着她,心里又气又痛,“我宁愿你哭,也好过这么毫不在乎的笑。”
“哭?”她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为什么要让我哭?我没有权利哭,我哭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在我身边安慰我,有的只是嘲笑和奚落!所以我要笑,你明白吗?”
“是人都有软弱的时候,承认自己脆弱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大道理,”莫惜情狠狠地瞪着他,“我不脆弱,我一点都不脆弱!你在可怜我是不是?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永远都不需要!”
“茉莉……”
“别叫我茉莉!”脾气突然爆发出来,她冲着他大喊,“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莫莫?我现在不是了!你很残忍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多年的辛苦踩在脚底下,我准备了那么多年,你只消用一句话,就把我所有的努力全部化为乌有!”
长久的压抑和痛苦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莫惜情不顾一切地大喊大叫,将所有情绪痛快淋漓地发泄出来。
“你知道我这么努力是为什么吗?你以为我喜欢这种生活?别人都说我不择手段往上爬,我为什么往上爬?我要让那个抛妻弃女的男人看看,我莫惜情不是个软弱的女人,我也可以做到一切男人能做到的事情!可是,我的辛苦到了你手上,就变成了游戏!”
“你懂什么是辛苦吗?方哲,你根本就不懂,因为你是有钱人,你从来就不明白这些!辛苦是什么?你坐在空调房里吹冷气,我在七月的大太阳底下奔波;你跟朋友悠闲喝下午茶,我在忍受顾客挑剔的白眼;你坐在高级餐厅吃牛排,我只能就着凉水啃面包;你晚上回到家里看电视听音乐,我在对着酒桌上的客人陪笑喝酒!”她声音嘶哑地吼出来,“这就是辛苦,你懂这些辛苦吗?你懂吗?你懂我的十年辛苦吗?!”
沉默。
方哲平静地对上她的视线,眼底蒙上一层雾霭,仿佛带着深秋时节的萧瑟和空寂,冷冷戚戚地将她笼罩住。
“我不懂你的十年辛苦,你又何曾懂我的十年相思?”
第八章
相思,那也只是他往日寂寞时的说辞。
如果相思,他身边怎么会有这么多女人?如果相思,他怎么会在得到她之后又把她随手丢弃?如果相思,他怎么会在众人面前揭开她的伤疤?如果相思……
该怎么相信?母亲的遭遇就是前车之鉴。
接下来的日子一片混乱,莫惜情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眼前的一切,索性向公司递交了辞呈,暂时接管公司的副总大笔一挥,同意了她的要求。
无官一身轻,第二天,她把行李箱一拎就回了南方,整整休息了一个月之后,才躲躲藏藏地重新回到江北。
一切似乎都没变,商场还是那么热闹,街道还是那么宽敞,人们还是那么快乐。可是,又似乎全都变了,走在喧闹的街头,望着一张张满是笑容的面孔,她忽然觉得清冷孤单。
越热闹,越是寂寞。
是因为人越来越不单纯了吗?是因为受的伤害越来越多,所以将心层层包围起来,保护了自己却远离了人群吗?
可是这世上,谁比谁更寂寞,谁又比谁更痛苦?音像店里传来伤感而略带沙哑的歌声,莫惜情静静地立在一旁倾听。
你知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
就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
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
一颗一颗流成热泪
你知不知道寂寞的滋味
寂寞是因为思念谁
你知不知道痛苦的滋味
痛苦是因为想忘记谁
你知不知道忘记一个人的滋味
就像欣赏一种残酷的美
然后用很小很小的声音
告诉自己坚强面对
……
歌声像一根绳索,紧紧地将莫惜情的心绑住,越收越紧,勒得一阵一阵抽痛。她再也听不下去,转身大步走开……
漫无目的地继续在街头闲逛,不经意地扭头,两个不协调的身影跃入眼帘。
男人的身形很臃肿,个子又矮,像个穿了西装的冬瓜;女人高挑性感,穿一身暴露的紧身超短裙,捧着男人的脸旁若无人地亲吻。她是——
袁曼婷!
莫惜情呆住,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袁曼婷已经看见她了,娇笑着凑到男人耳旁说了几句话,然后扭着细腰,袅袅婷婷地走过来,摆了一个很性感的姿势。
“真巧,在这儿碰上了。我该称呼你——”顿了顿,冷冷一笑,“姐姐?”
莫惜情心底一颤。
“你怎么在这儿?那个男人是谁?”
“你的问题还真多。”袁曼婷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径直走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坐啊,站着干什么?”
莫惜情迟疑了一下,慢慢走过去坐在旁边。
“那个男人是谁?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真奇怪,你对这些人不是相当熟悉吗?怎么,还需要我介绍?”
她垂下眼沉默半晌,扭头朝那边看过去,男人此时正坐在车里,从窗口露出一张苍老浮肿的大饼脸。是建材公司的牛总,财大气粗的暴发户。
收回目光,她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的妹妹。袁曼婷嗤笑一声,从小包里拿出烟和打火机,点着烟,然后将一条玉腿架在另一条腿上,毫不在乎春光外泻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