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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莫惜(70)

莫惜情僵住。

会场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像暴风雨来袭之前的安静。

“我的话讲完了,”他淡淡一笑,“至于其它问题,可以询问我的助理,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完,在保镖的簇拥下径直走出会场,留下一屋子纷纷扰扰的喧闹。

*****

暴风雨所到之处,只留下一地的残枝烂叶。

不知道记者提了一些什么问题,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回答了什么,莫惜情只觉得仿佛被逼到了悬崖边,被无数人推挤着往下跳。

怎么是这样?所有的事情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握!

她呆呆地立在大厅中央,任凭记者在她耳边轮番轰炸,镁光灯闪得眼前一片朦胧,直到杜展鹏叫来保安,才将她安全带出会场。

“我是傻瓜对不对?”她失神地问,“他早就知道这一切,他早就知道……”

“惜情,惜情。”杜展鹏无奈地摇头,久久凝视着她苍白的面容,“我早就说过你会后悔的,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话?一定要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才肯罢手,结果怎么样?结果是两败俱伤你明不明白?”

“伤?伤又怎么样?这样的伤,比得过几十年前对我妈妈的伤害吗?”

她颓然地蹲坐到地上,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仿佛要逃避那些曾经的伤痛。

可是,怎么逃得了?

那就是事实,血淋淋摆在眼前的事实啊……

十年前,跟随池琳回到南方之后,她才知晓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莫惜情的外公外婆早逝,只给唯一的爱女童嫣然留下一间小公司。嫣然那时还不到二十岁,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在一次酒会上遇到了英俊潇洒、能言善道的袁海涛,于是迅速坠入他编织的情网。

两人如胶似漆般相处了一段时间,一个偶然的机会,嫣然发现他居然早已有妻有女,顿时痛不欲生,想要分手,却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而袁海涛又信誓旦旦地承诺会给她一个交代,于是忍辱负重继续留在他身边。

没有想到的是,在她怀孕期间,袁海涛采用欺骗手段将她的公司吞并;当她生下女儿之后,更是变了一副嘴脸,毫不留情地甩出一叠纸币,将她和自己的亲生骨肉扫地出门。

走投无路的童嫣然只好找到昔日好友池琳,彼时池琳已在加拿大定居,本想带她一起出国,她不肯,只好先将她安顿在南方乡下养身体。就在那时,莫永生闯进了嫣然的生活,不顾她的冷淡和拒绝,毅然扛起了照顾母女俩的重担。久而久之,她渐渐接受了莫永生,池琳见一家三口过得还不错,才放心地回了加拿大。

此后,两个昔日好友各自忙于自己的生活,渐渐失去了联系。直到过了十几年,池琳才辗转得知嫣然过世的消息,顿时如雷轰顶,立即四处打探父女俩的行踪。没料到莫永生自从妻子去世之后便迷上了赌博,带着女儿四处躲债,家庭住址也早已变更,她花了整整三年时间才找到父女俩,而那时嫣然离开人世已经七年了。

“你想为你的母亲讨回一个公道吗?”池琳的话,还清晰地响在莫惜情的耳边。

她想。

因为她恨。

母亲为什么给她取名叫“莫惜情”?她是在提醒自己的女儿,不要相信什么爱情,那都是富贵人家玩的游戏!豪门深似海,那些被粉饰得金壁辉煌的外壳之下,又有谁知道藏着多少不堪入目的污垢……

如烟往事,不堪回首。

“别这样惜情,”杜展鹏轻轻将她搂进怀里,柔声安抚,“过去了的就过去了,不要再想,现在目的不是达到了吗?”

“不是,我要的结果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她并不想这么早就将那次看到的消息泄漏出去,她想要选一个最恰当的时机,亲手将红叶握在自己的手中。整整十年的卧薪尝胆,就是为了等到最后一天,能给予那个抛妻弃女的男人狠狠一击。

可是,还是不忍心将方哲蒙在鼓里,于是在记者招待会上说了出来。谁又能料到,他只当这是一个游戏,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就将这一切完全破坏了。可以想象得到,经过方哲的一番暗中操作,红叶集团这座大厦一定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崩塌,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手中握有的那一切也将随之流走。

他怎么可以这样做!

这是她辛苦了十年的计划,从最底层一步一步往上爬,眼看就可以爬到山顶了,前方的路却被他堵住,无论怎样努力也够不着那个最高点。不仅如此,还毫不留情地将她卡在原地,在她后退的路上埋下炸弹——

那些所谓的亲人。那是一段丑陋不堪的家事,居然就这样被方哲赤裸裸地剖开在众人面前,就像在大庭广众之下,撕开了外表华丽的衣裳,露出腐臭发烂的内里。

怎么能心平气和地接受?怎么能当它没有发生,若无其事地继续以前的生活?

“他为什么这样做?”莫惜情喃喃道,“为什么?他骗得我好苦……”

“骗你也许有错,可是他帮你打赢了这场战争。惜情你要明白,没有他的帮助,单凭你一个人的努力,是打不垮袁海涛的。”

是的,他帮了她。

也将她的自尊践踏在脚底板下。

*****

深夜一点,莫惜情才在杜展鹏的护送下回到家。

捧着一杯茶坐在沙发上,手还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此刻的心情到底该怎样形容。想大哭一场,却又觉得滑稽可笑,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其它感觉。

真是好笑啊,那么多记者对她围追堵截,她莫惜情什么时候变得跟明星一样,受到媒体的热烈欢迎?

而这一切,都是他带给她的。

惊愕、愤怒、难堪、还有深切的悲哀……太多太多的感受挤在一起、闷在一起,却没有地方可以发泄,她觉得自己就快要崩溃了。事情到这个地步,应该算成功,还是失败?

“笃笃。”轻轻的敲门声。

是展鹏吗?他才刚走不久啊。莫惜情打起精神走到门边,从猫眼里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她闭上眼,靠在墙壁上不出声。

随他去吧。

重新坐回沙发上喝了两杯茶,到浴室洗了一个澡,又倒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始终睡不着,犹豫着走到客厅,再次从猫眼里往外看。

他还在,准备站一晚上吗?不要管他不要管他不要管他……然而,手还是不由自主地伸向把手,将门打开了。

“你有什么事?”

“来看看你。”方哲平静地开口,看着她的目光包含了太多情绪。“你在生气?”

“我哪敢生方总的气,”她淡淡地回答,“您是高高在上的总经理,我是什么?我只是无名小卒,哪有那么大胆量生您的气?”

他一时语塞。

“我问你,我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他以沉默做答。

“为什么瞒着我?你告诉我,为什么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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