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腾空拒绝了都护府安排的人手，但是收下了在安西过冬所必需的东西。作为回报，接下来的小半年时间里，她不仅慷慨地给出所有配方，还将经常与军医们共事。
长史们是问过兴奋过度的军医以后才如此殷勤周到的，不想百泉县主玉盈真师只留下炭火毛皮和干果干肉这些压根不值几个钱的东西，且住的地方又这样小！
总体上，都护府这回赚大了！
当然，得的好处最多的，其实是裴旻和郭校尉。他们亲身试验各种无毒的新药方——当然这其实也需要勇气——现在却是体会到了好处！
“……这灵菇丹并非药，而是滋养丸。”
半地下底楼的小居室，有些阴暗但冬暖夏凉。腾空在问过裴旻最近的饮食和活动后，只用热水泡开煎茶和一些小小的绿色叶子，其它的什么都不加。
茶汤是柔柔的绿色，没有药味，微苦回甘。
“之前一直在赶路，还不觉得，一袋灵菇丹至今已吃了大半。可现在去了营里安顿下来开始认真操练、调气，才明白其中的好处。”
“灵菇丹吃完，你改为吃这个百菇丹。明年夏季过后，你应该会察觉又有所不同。”嗯，从配方到拿家禽做试验，她认定这丸子没有毒性。“运气方式不用变，你也不必学我练静功。”
裴旻接过好大一个袋子。之前是二十四灵菇丹，而现在则是百菇丹，肯定是新添了很多好材料，因为大小和味道都有变化。
“郭校尉不练内息，所以他还是吃原来的灵菇丹。”腾空另递过一个灰布袋。
“……”
“……”
两个人又聊了不少关于修行和内外丹之类的话题。告别前，腾空还关照了下饮食。
“……不要认为吃白米最好……米里加这几样豆，可以长寿不老。”
裴旻听话地点头：这门道不服不行！李氏腾空年纪小小，说出来的可都是了不得的治病养生长寿的大学问。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自己，嗯，能做到就尽量做到吧，毕竟没有人喜欢生病。
其实两人都没注意，或者是说都刻意忽略了：这一介弱冠校尉也太听一个姑娘的话了，完全是不折不扣地去做！
＊ ＊
这一年，腾空的生辰就是在路上过的，这一年的冬季也是在西域地界上度过的。
宅子有个很大的地窖。
即使腾空做好准备，储藏了大量食物和用品，仍然差点过不下去！谁能想到，这里到了四月照样会下大雪，雪融后竟还冷得不行！幸亏另一个商贾更多、更繁华的交河城就在近旁，于是最不怕冷的腾空踹开仆妇们的劝阻，与车夫和姚家的小五赶了两辆车，冲去交河城高价采买了不少御寒的炭火毛皮和食物回来。
第二天，营里就知道了这事，自然有人匆忙跑来送东西，尤其是这整个冬季得了大量好处的军医们则弄来很多买都买不到的吃食。腾空谢绝了御寒的一车炭和半车有些粗糙的毛织物，不过还是很愉快地收下了食物。
要知道，即使她不挑剔、还少吃一顿，每天就那几个花样的，也真有些受不了。
想来那些普通士卒……她拒绝再深想。
这世间，无可奈何之事太多、太多了，她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因为她即将启程，跟着一队要去述职的军官和少量士兵，回京。
第39章 回京
裴旻和郭校尉在更西或更南的地方，也许是前线，也许不是。
没有机会去告别。
其实即使能有机会告别又如何？！腾空只托安西这边的支援军医给他们带了赠礼过去——当然，其中一部分是指明送给帮忙人情的军医的。
半年多的时间里，腾空除了修行，就是制药：有干活的人手、有试验的活人，还有数十名并不十分平庸的军医。
漫长的、冰封的冬季，没有多少钱的男子们恐怕有些难熬。但腾空没所谓，她本来就不爱玩乐，何况，熟人们一个不在……于是她所有的精力都扑在药上，还顺便找到两种可以当菜吃的药草。
没有打扰的境况下，果然有不小的进步！
带了三分内息的针停留一会，再换下一个……这种手法之下，普通金针对穴位的功用比药灸大得多。
第三针还没扎入，原本动弹不得的病患已经能坐起来了。
不过腾空当然不会理会对方对闪烁着金光的长针的恐惧，坚决地，将总数二十根针将病患的双臂扎成了刺猬，又一根根地拔出，还刻意让受针的人看仔细：那针有多长、多细锐……其他两名军医不敢插嘴，不过那种慢条斯理、存心吓人的架势，居然将一位将领整得满头冷汗。
“真师，这针……若是扎入要穴，会不会……要人命？”
腾空随手从袖袋中抽出一根有些不同的金针来，“当然。”
她比划了这位可怜的将军的头部、颈侧、前胸的几个部位，“这几个穴位，配合内息之力，可杀人，但不流血，且两三个是时辰后毙命。不过最好、最仁慈的，是后脑的这个部位。”
她用针轻轻点下。
三名男子都在倒抽气，尤其是活生生感觉到那种冰冷杀机的中年将军。他们几乎毫不怀疑，这位高贵秀美的县主真师，用同样的法子杀过人！
最仁慈的杀人穴位？这可真是……
“你们可以拿死囚试试，何况也是给个全尸。不过，最好是练过内丹之人下手，否则可能死不了。”
军医们差点哆嗦。试试！……全尸？哪怕见多了死亡的军医也有些不敢置信。难不成真的去弄个几十个……普通战俘之类？嗯……内丹又是什么东西？！
清理、火烤过所有的针，腾空收拾东西，走人。完全不管被吓住的以及若有所思的人等。
***
腾空再次将两个城的里外所有大小店摊集市、独立门户的猎人勇士搜罗了一遍，终于将带来的金钱花掉大半，装了整整十大车的药材——酒之类的还不算在内！
走时，安西开始复苏，美人与美酒突然多起来、便宜起来。
腾空不为所动，一来，她不爱看美女，二来她讨厌有杂质的新酿葡萄酒，所以，就在当年第一场歌舞大集市开张前几日，就踏上了归途。
去年同行的文人们，要么去了更西的地方游历，要么载上美姬或美酒早就回了，李氏等她所熟悉的郎君们，留下不少她记不住的诗文，这次竟一个也无。
于是她倒省力了。在扔下一盒金珠、让京城来的商队将酒慢慢运回去后，她慷慨地给了大把赏钱和衣物用具，请随行军士驾车，行军。
这次，回京竟只用了两个半月。
每日都在赶路。
若非来时已经尝过日行三百里的滋味，学到了些让自己舒服的技巧，否则，这一路的马车奔驰下来，骨头会散架！
腾空一声不吭，她带来的人自然也不会多说一句话，士卒们也松了口气。
这位一身仙气的女冠很好相处——因为不提要求，不需要相处！队伍里谁病了伤了，立刻有好药送上，天气炎热时每天还有两大碗温热的解暑药。当然，一路的伙食也比往常的好：这位县主自己不怎么吃东西，却还是自己掏钱，让大家和她的下仆们吃得很好、连衣物也雇人来清洗！这真是难得的好事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