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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罗衣(22)

但长公主是何人,一个手势就把人拿下。

几乎没有什么审讯,那是两年前主动求进观的没落贵族家的庶女,大概是被家族送来拉拢关系,居然还是粗懂医术的那种。而最荒谬的是,这位打的还是“一箭双雕”的主意,如果腾空的药茶害公主病了,不但会失宠,还会丢了原本考虑的与京中某位著名的少年大才的联姻之事。

腾空只觉愚蠢之极。明明那位王氏维郎已与百年前还是高不可攀的崔氏定了亲!明明那点泄叶的分量连腹痛都不够!

荒谬!愚蠢!该死!看着一脸刻骨恨意的少女,腾空有些惊异于自己内心涌出的杀机……这样的货色,还是死了无后患……

“弑主,某大逆,死罪。”长公主冰冷地判决。“带下去,灌一杯药。”

那姑娘彻底吓傻了,这不过是底下弟子们的争宠罢了!“殿下——”

她尖叫着扑过来。

扑的却是腾空的方向。

找死!腾空这个身子从没打过架,但几乎是本能的,一侧身,一抬腿,将对方绊翻在地。

李拾遗早已拔出把匕首。

“还是不要有痕迹吧,免得有心人说师傅的不是。”腾空说这句话时,颇慢。心境,平静无波。

长公主看着这样平静却又不太寻常的爱徒,心里一动,也就示意所有人不要动。

三名侍女,两个按住肩臂,另一个踩住腰,看姿势就是认真习过拿人技巧的,不仅力大,而且部位巧妙。

很巧妙呢!腾空看了看那女冠被拿住的关节筋络,有些漫不经心地从袖中抽出前年开始就一直置在袖管内侧暗袋里的——金针。

那真的是用黄金做的针,比她针灸用的细长银针粗了两倍、短去三成,针内有个空腔,里头是她自制的粘剂。她一共放了三根,但现在只用一根,指掌运起练了多年可从未真正用于杀伤的内家气,一针狠扎入后脑大穴,顿了两息的时间,再抽出。

针上无血迹,皮肤上也无伤痕。

本来还在剧烈挣扎的人慢慢萎顿下来。

“师傅,这位师妹身体不好,还有颠症,就让她回去休息吧,明日赏具棺木埋了,也算尽了人事。”这针里的东西,她试过,能连续毒死两头猪,尸体好几天也不见发黑或异常流血,比常见的砒霜等物干净得多。

“带下去,看管好。”长公主面不改色地吩咐下去。

不一会儿,侍卫头目与总管事一齐进来,回报了那名女冠最近的行踪。

腾空还是那副清淡表情,只有方才在场亲眼看见她动手的人才觉察出,她的仙气之下,暗腥色涌动。

***

打发掉其他人,只剩腾空和李拾遗时,长公主才微笑出来,“腾空,我之前一直担心你太过漫不经心,连自保都懒得。现在看来是全然不必的。”

师傅并不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只觉得自己……懒……腾空哭笑不得,“师傅,此人留下会出大事,所以腾空必须处理掉。可我们也不能就让一具明显是被处死的尸体被人看见,多出话题来。”

流言话题是小事,弹劾构陷是大事。

李拾遗点头,“县主说得好,我们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我不是来山上修行了嘛?我们三个,谁干政了来着?”长关主瞥他一眼,“大不了,让陛下派一支禁军,替我封了这个山头。”

“这样最好,让东都西京的人斗去!我们只在这里修仙悟道。”李拾遗并非宗室也不是大族,但才华过人、家财万贯,只是不喜官场经营,靠经学得了功名,又在公主的关照下得了个没有权力但品级足以告慰祖先的官儿,反正没俸禄领也不会挨饿受冻,快快乐乐地享受这优雅的后半辈子——不用争斗,也不怕谁来害自己,何况长公主看起来比他年轻不少,实在也没得挑剔。

“真的能修出仙、悟出道的也只有腾空了。我们这资质,也就是图个安寿罢了。”

“……”

“……”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腾空谨慎地将瓶罐排列出只有自己才理解的新图案,并继续把米糊粘在箱盖、盒盖和柜门的边缘,这样,任何人动过这些东西后都会留下痕迹。

然后,是清洗那支金针。

长公主对自己极其信任、也极为满意,或者说,师傅对弟子的最后一丝忧虑也彻底消失了——她是不输给任何男子的李氏的女儿,可不是娇弱的蠢货。

只是……

毕竟是第一次杀人……

居然没有作呕或是惶恐,事后还能冷静地与人谈话,甚至,连这支针也不想扔……

来报信的中年女冠,是长公主的心腹之一,也管着一批皇家侍卫,说的信也很简单:掌灯时已“病故”。

腾空漠然点头致谢,不过,手里捣汁的动作未停。她选择好好活下去,自然要排除一切现实的和潜在的敌人,哪怕对手的手段实际上与恶作剧无异。

子时

腾空已重新弄好自己的“武器”,并在温热的滑腻泉水里浸泡了半个多时辰。

裹着温暖又轻巧的丝棉大氅,腾空并未因为杀戮而改变自己修练内家气的习惯。

什么都没变。

只是死了一个人。

第24章 堂姐

京里也没死多少人,但不少人的地位改了。

腾空半点不关心这些。

父亲又升了一级——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也只有王氏维郎君的变故掀起一丝微波,他犯了不大不小的禁忌,被远远地打发到济州去了。这丝波澜在京里的响动不大,很多应当鸣不平的贵族姑娘们自家的麻烦都愁不过来,有的甚至也被牵累得不轻,自然不会再为这位已经成亲的年轻人哭了。至于其他的文士们,见到他没有性命之忧、也能远离是非不断的京城,也就安心了。

长公主甚至连惋惜之词都没有,也许只是当着腾空的面未提一词罢了。

只,别院里来了另一位前来“清修”的宗室县主,李虞祯。

这位远房堂姐的丈夫于去年亡故。许是夫家韦氏也不太稳,家里的一群姐妹也没事找事,又不能在丧期玩乐,干脆躲到南山来——顺便找腾空这位堂妹讨要保养方子。

长公主颇喜欢这个晚辈。虞祯是个爽朗的明艳女子,可惜才嫁了不到两年,连孩子也没有。腾空认为虞祯会再嫁,也或者就这样一个人,坐拥千亩妆田,丧期过后与四处寻访友人、找点乐子,也或许中年时能像师傅那样有个说得来的男人……

“腾空,喜欢诗赋吗?”李虞祯的性子已经是很安静沉稳的了,不过跟腾空比起来……

“我记不住诗句文章。”

“……那你每日就看医书?”

“药理的书。”

“那……除了看书、打坐,你还做什么?”除了喝茶,远房堂姐妹两人几乎是见不到面的。

腾空想了下,起身,拿来个细长匣子。“你要不要试试药灸?”

李虞祯好奇地看着她打开,里头是——一根根细细长长的……针?!“这个……怎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