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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看一世/神生(凤凰无双系列)(57)

“此间风景甚美,过去坐一会儿罢。”段怫和青衣毒尊几乎同时说。

无情点头,这里有她儿的回忆,那时她还小,不用覆面,也没几个人知道她就是月初晴的女儿,她和倾儇还有春知、夏晓、秋悉仍是不识情愁滋味的孩童,相伴着上山来玩儿,后头有一叔远远跟着保护着。如今却已人事皆非。

还未走近九曲桥,风中已经隐隐有杀伐之气飘散而来。

段怫警觉地将无情护在了了身后,青衣毒尊更是指尖轻动,只待在亡命之徒稍有不轨,就以毒药送其上路。为了无情,他可以破戒杀人,可以违背不杀生的誓言,只为了无情。

傍晚的山风送来“喈喈”怪笑,一群黑衣蒙面大汉各自操着兵器,缓缓地自枫林里走了出来。将无情三人围在当中。

看见无情白病弱的样子,为首的大汉嘿嘿一笑。

“我道是个什么样国色天香的小娘皮,把人家儿子害得茶饭不思,对家里不管不顾的,原来不过是个病歪歪的丑女人。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也能教男人抛家弃子?还有两个俊俏哥儿陪着游山玩水,啧啧!”

“许是够风流呢?让男人一赏难忘,死也快活!”后头有身形猥琐的男人暧昧地笑。

那男人话音落地,忽然只听得喉间“咯咯”作响,然后就见他自己猛地扼住咽喉,死命地抓挠,最后倒在地上翻滚,仿佛想把喉咙里的什么东西抓出来,直挠得血肉模糊,倏忽两脚蹬了几蹬,便再不动弹。分明已经没有了气息。

无情冷眼看着这一幕,没有太多同情。若换了从前,那人顶多不过是会被痛斥,吃些皮肉之苦,尚能保住性命。可是现在,阿怫与六儿胸中有满腔愤怒,不知往何处发泄,正好拿他出气。

为首的壮汉一见情形不对,忙大喝:“兄弟们,莫同伊啰嗦,赶紧取那小娘皮首级!”

段怫将藏在袖中的一对短剑抽出,一路过关验牌,身负长刃太过招摇,所以一直只是藏着短剑,如今遇见这等情形,短兵相接,多了凶险,却也无妨。

青衣毒尊则一振衣袖,已经有一蓬毒粉撒向空气中。这毒只教人失去力气,不能再参与打斗,却不伤人性命,与刚才他惩戒猥琐男子的毒大不相同。他们的目的只是脱身,不在伤人。

却不料倒下一批蒙面人,枫林里竟然又跃出一批,比头一拨武艺更精湛,下手更狠毒,分明是不置无情于死地不罢休的意思。且,青衣毒尊用毒,那些人竟然也用毒,而且是沾之则皮肉溃烂见血封喉的毒药,用暴雨梨花针打出来,也不管面前的是不是自己的同伴,已同归于尽的架势。

无情慢慢地,自段怫的保护范围里走出来,一点点走向打斗的中心。

“无情儿!”段怫眼角余光看见无情的举动睚眦欲裂,“回来,无情儿!”

她现在不能妄动真气,否则便与自杀无异。

青衣毒尊也看见了,可是却被几个黑衣蒙面人纠缠住,那几个人皆是使毒的高手,一时他竟然不能脱手,只能遥遥地唤她,“无情,别过来!”

无情听见两人的呼喊,却只是微笑。

她已经被他们保护了太久,一路上都似一个享受呵护与关爱的公主,而他们也仿佛忘记了,她—是月无情!

她将手负在背后,慢慢地将内力贯注于全身。穿在她身上的玄色素襟长衣直似迎风长帆,扑喇喇鼓动,周身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气场,那些刺往她身上的兵器、暗器,这没有接近她,已经被一股无形的力给震了开去。而那些洒向她的毒粉毒药,则在她周身尺许的地方,“嗤嗤”作响地,化成青烟,蒸发在空气当中。

随着她慢慢地向前行去,所有试图近身的人,都被一种巨大的,难以抵挡的真气,冲击得飞了开去,功力深厚些的,口吐鲜血晕死过去;内力浅薄些的,竟已是气绝身亡。

“少林城大动宗净月功!”有人见多识广,认出了这门功夫,面色已经变得惨绿,“她是月无情!她是月无情!”

无情听见了,停下脚步,转身望向此人,唇边有一丝奇异的笑纹,扎在一起的辫子已经在运劲时散开了,飞舞飘散,“难得,还有人认识我。”

那人见无情往他的方向转来,吓得浑身簌簌发抖。

“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小的也是三年前曾经有幸参与过月冷庄选婿,知道姑奶奶是少林寺无尘大师的弟子……”

无情点点头,是,确有其事。那年洛长天揭及了一叔的身份,道破了他是无尘大师的真相,在场的确有很多人。

“小的不知是您,若知道,借给小的十个胆,小的也不敢前来送死!”那人索性跪在地上,一径地磕头。其他一息尚存的杀手听说这个长得有些丑的病女,竟然是传说中天仙化人的月无情,纷纷弃刃奔逃。

无情周身真气不减,只是杀意渐渐淡了,微笑着对跪在地上的蒙面人说:“我不杀你,你且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她真的一心想死,我也不介意亲去取她性命。”

“是是是!小的一定转告!”那人如蒙大赦,磕了几个响头,连滚带爬地走了。

明镜湖边,蒙面杀手一下走个精光,只余一地尸首,和面色如玉,浑身真气流转,以及呆怔的段怫和青衣毒尊。

等确信那些杀手已经走得不见踪影了,无情才倏忽卸去一身内力,蓦然软倒下来。

“无情儿!”段怫与青衣毒尊同时飞扑过来,一起接住了无情。

“无情!你……这个傻瓜!”青衣毒尊轻轻撩开落在无情颊边的发丝,那长长的乌发间,竟然已经有了银丝,“我死便死了,你何苦妄动真气?”

他没有内劲,只会轻功,除了用毒,什么也不会,若他死了,无情也不用再担心他拿教规处处钳制她,可是—这个傻瓜—

段怫只是闭上眼睛,再不忍看。

无情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一路上毒尊以毒攻毒,强行替吊着的那口真气,被她催动净月功时,全数用尽,此时已是油尽灯枯之相。

无情却笑起来。

“阿怫,六儿,我是月无情呢。月无情何时躲在人后,要人保护过?若要我眼睁睁看你们为我而死,那才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不可饶恕。”无情笑得咳起来,“看来,是不能去还愿了。”

“我们这就下山去,去金陵城里找最好的大夫,即使要翻开金陵城的地皮,也会找到能医你的神医……”段怫抱着无情的头,心痛如绞。

无情摇头。即使师傅在,也不能解她身上的毒。

师傅自己,精通医毒,还不是身中剧毒,无法根除,落下了旧疾?

“无情你撑着些,沈幽爵就快回来了,一定会带着那人一起来!”青衣毒尊伸手抹去无情额上的冷汗,“求你,无情,求你,撑下去!”

无情闭上眼睛,唇边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