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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无情/涅(7)

"爵爷,您是不是弄错了?恋荷姑娘可是连襄王爷都慕其琴艺的名妓,怎么可能是武林中人?"席间有人大着胆子问,不忍心美人儿无端地少了一双手。

倾儇静静注视眼前这个拥有一双魔魅眼眸的男人。她知道许多域外番邦人士都有蓝绿紫灰等色的眼瞳,然今日却是第一次看见,果然有勾魂摄魄般的魅力,让人不敢直视却又想要探究那眼眸后的真相。由徐富对待他恭敬得近乎畏惧的态度,以及"爵爷"这一称呼看,她已经有九分笃定,上首明床上的黑衣邪魅男子,应是蓬莱幽境的主子--沈幽爵。她的眼光再调向看似害怕的恋荷,一抹淡淡的了然微笑泛于唇角,她的心,始终太软了。

"也罢,既然爵爷有理由,这桩生意不做也无妨。"倾儇摊了摊手,表示不再过问。强出头本不是她的风格,救不下,那便罢了。沈幽爵只是斩下恋荷的一双手,已经是慈悲了罢?

"我要杀了你!"恋荷见唯一替她求情的人也放弃,突然旋身从古琴的琴腹里抽出一柄短剑,直直刺向依坐在明床上的沈幽爵,可惜剑尚未触上他的衣襟,已被人用剑气从旁斜斜荡开,一名黑衣侍卫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爷?"尚泽一边从容应付恋荷凌厉的攻击,一边还分心问自己的主子。

"我没事,你速速解决了她罢。我要她留下一双手来。"

"是。"尚泽衔命,手腕一抖,挽一个剑花,往恋荷身上招呼。众人只觉眼前一阵银光闪过,然后听见一声惨叫,一双血淋淋的手已落在船舱内铺着雪白波斯地毯的船板上。而恋荷,已然失去了一双手,片刻之前,还在抚琴的手。

恋荷血色全无的脸上尽是怨毒憎恨的表情。

"你会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她凄厉的叫声在夜晚听来格外的恶毒。

"滚!不杀你是我最后的慈悲。"他并不看她,反而留意一直静静在边上旁观的倾儇,他不想倾儇认为他是个暴君。而他发觉,倾儇只是平静地注视一切的发展,脸上的表情始终无波无澜,仿佛一点也不惊讶会中途冒出他的侍卫,更不讶异他最终要尚泽斩下恋荷的一双手。自始至终,他连眼都未眨一下。而有些来客,已经伏在案上呕吐了。

而一开始心里有些许妒忌恋荷好运的飞雁,此时此刻已是一脸见了鬼的惊恐表情,连滚带爬地躲在了倾儇身后。她虽然是女流,一个身份卑微的妓女,可是见风使舵她最懂。这整艘画舫上,此情此景下唯一保持镇定面不改色的,竟是她最瞧不起、手无缚鸡之力的倾儇。也只有倾儇,让她觉得安全而无害。

徐富则心中叫苦不迭。他的波斯地毯,他的中元夜宴,被爵爷这么一搅,谁还吃得下去?只怕统统要扫兴而归了。更糟糕的是,这会让他损失许多潜在的客人。

"徐掌柜的,在下也出来得够久了。今夜多谢徐掌柜的招待,他日有什么敝庄所需,还望徐掌柜的按时差人送来。在下,就先行告辞了。"倾儇向脸色不佳又拼命掩饰心中慌乱的徐富揖了一揖,又向在座其他人拱手,"先行一步。"

第11节:第二章 幽冥无情(4)

( 本章字数:1858 更新时间:2008-1-4 11:09:01 )

说完,倾儇纤细的身形已往画舫外走去,下了船舷,登上一直候在画舫一侧的轻舟,迅速离开。

其他原本是想寻欢作乐一夜的客人,见沈幽爵没有阻止倾儇离去,也纷纷各找借口,在他深幽莫测的注视下战战兢兢地离开。

沈幽爵却浅浅笑了起来,虽然一开始他已经被坏了兴致,但总算有意外的收获。

"徐富,月冷山庄每年购进多少蓬莱商号的物品?"

"布匹米粮,多是民生用品。"

"由何人出面商洽?哦?月冷山庄倒也大方,不计较往对手商行里送银子?"

"一贯是倾公子同他的丫鬟。"

"没你的事,下去罢。还有,这双手,你可以送回妓院给嬷嬷,告诉她,蓬莱幽境虽不追究,但麻烦她,从此她楼里的姑娘,不许出现在蓬莱商号的势力范围以内,否则,我要秦淮河上再无她的立足之地。"

"是是,属下这就去办。"徐富一边擦汗一边赶忙退了下去。

"爷。"尚泽小声问脸上表情颇愉悦的主子,至少以他的经验,他现在应该是心情大好才对。

"去找知无不言,给他三天的时间,我要倾儇的一切资料。"

"是。"尚泽声音未落,人却已经飘身飞纵入秦淮夜色里了。

而沈幽爵则慢条斯理执起白玉酒壶替自己倒了一盏酒,慢慢饮了下去。好酒,他赞叹了一声。今夜,他这一趟南行,才真正有趣了起来。

"都下来罢。你们一路躲躲藏藏尾随在我后面,餐风饮露,你们不累,我却累了。还不给我下来?"他懒洋洋向画舫精美的船顶举了举杯。

"嘿嘿,嘿嘿,爵爷不愧是爵爷,我们再小心也瞒不过您老的法眼。"讪笑数声,从画舫的横梁上,跃下三个十二、三岁,相貌衣着完全相同的蓝衣小童。

"我还同爹爹打赌,爵爷何时会发现我们,却原来爵爷一早已经察觉了。"虎目直鼻长相极端讨喜、满脸慧黠神色的少年,穿北方小孩子惯穿的夹袄,腰间系一对悲风短刀,似是观音身旁的童子。

"我就说跟得太近了,爵爷一定会发现的。"背后背着一柄精钢长剑的少年耸耸鼻尖,颇有"早知今日"的感慨。

"阿爹又赢了。"臂上缠着一条赤练长鞭的男孩懊恼地嘟囔。

"镇东、镇西、镇南,你家爹爹似乎还忘了告诉你们,若果被我活逮,你们一个个都会死得很惨。"沈幽爵斜睨了三个犹不知死活的男孩一眼。他们是他师弟的三胞胎儿子,生性活泼好动,整日觉得呆在蓬莱幽境里太无聊,吵着要跟他南来。他不允,他们竟私自出了蓬莱,跟在他身后。"你们爹爹顶多罚你们蹲马步站梅花桩,真是便宜了你们。我看,不如罚你们抄《诗经》、《论语》各一百遍,回到蓬莱记得交给我。"

"啊--师伯,不要啊!"使长鞭的镇南哀号一声,抄一百遍《诗经》、《论语》?比让他站三天三夜的桩更惨无人道。"不要啦,师伯。"

"呵呵,师伯,您大人有大量,何况爹爹晓得我们跟上来,多我们三人,您的安全又多了一层保障。"腰悬双刀的镇东阿谀地说。

"师伯,如果你不罚我,我可以告诉你,你十分注意的那位倾、公、子的秘密。"背长剑的镇西是三兄弟里最老谋深算的,紧要关头,兄弟放两边,自己放中间,他才不理另外两个笨蛋的死活。

"哦?说来听听。"沈幽爵浓眉一挑,镇西是三兄弟里唯一继承其父诸葛九霄机智百变狡猾慧黠性格的,行事冷静优游,颇有乃父之风。

"师伯答应不罚我,我才说。"镇西同他讨价还价。

沈幽爵听了,只是耸耸肩,这小鬼,太低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