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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释傩之恋/释情(30)

有乱箭“哆哆”射在马车上,有金石之声不绝于耳,害我分神观察。原来这辆看似平实无华的马车,竟有以铁板制成的夹层,刀枪不侵。

只要我不贸然出去,应该会很安全罢?

忍不住,我的视线瞥向负手站在车轩前,岿然不动,屹立如山般的渊见。山风带着由人体内喷溅出的血沫拂过,掀起他滚着金边的褐色衣袂,猎猎作响。

在血花飞溅中,我看见他脸上的淡然表情,隐隐然,带着快意和残忍。

那种,乐见生命自眼前流逝的邪魅畅快,在他冷凝的眼瞳中,未曾稍做掩饰。

他,淡漠地任血液溅染在他苍白瘦削清癯的脸庞上,嘴角始终勾着一抹邪肆幽魅的笑纹。褐色的外袍因沾染太多血渍,竟透出诡异的深紫色,散发出魔魅般的气息。

我,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说我救醒了戾鬼,要我站在他身后,注视命运。

优罗难无情,是窥破生死无常的超然无情;渊见的无情,却是蔑视生命尊严的残酷无情。

他对生,竟然没有任何热情和执着。他象渴望血腥的野兽般,向往着死亡呵。

我闭一闭眼,倏忽不忍。无法再这样注视他消瘦得仿佛能随风而化的身形。

即使,他有想保护的人,即使,他有过美好的回忆,可是,这些却不足以教他对“活”有任何眷恋。是故,若今日,他就这样死去,他也不觉得遗憾。或者,他会觉得是一种解脱罢?

我胸口觉得疼痛无比。为什么呵,为什么,他对生的渴望,是如此的微乎其微?为什么呵?

我睁开眼时,玄衣人已倒下去大半,但仍有人不顾伏兵,直冲过来想擒获渊见。

魉忠此时却在稍远处与两个人缠斗。

“渊见!”我轻叫,我没信心空手解决两个手持利器的壮汉,反而成为妨碍。又不想眼睁睁看他丧命利刃之下。

突然,一道迅捷无比扑来的黑影,伴着一声隼啸,猛地掠过那人头顶,那人本能地伸臂格挡。同时,寒光随之一闪,一整条右臂连着半边膀子,喷溅着血水,已然落在地上。

我再次闭上眼。冷兵器时代的对战,无论大小,都一样残酷血腥。敌我双方,人手一件利器,近身搏杀,拼个你死我活。能全身而退的,少之又少。

待我再次睁开眼睛,这一场伏击战已接近尾声,玄衣人不敌灰衣人,溃不成军,死伤大半。只余少数几人仍在负隅顽抗,领头的玄衣女子更是功夫了得,竟无人能轻易近她的身。只是,她也逃不脱重围。

魉忠浴血奋战,终不教敌人靠近马车附近。

我注意到渊见左近多了一个青衣男子,仗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笑悠悠立在一旁。

而,稍早干扰过敌方的那抹黑影,原来竟是一只神气无比的大隼,倨傲地站在青衣人肩上,顾盼自若,偶尔振翅,用褐色鹰眼紧盯住敌人动态。

仿佛察觉我的注视,大隼拧过头来看我,并威吓般地猛一振翅膀。我大抵是被眼前血腥屠戮混战刺激得麻木掉了,被一只浑身是羽毛的猛禽恐吓,也只是迟钝地眨眨眼。

“阿大。”青衣人察觉大隼举动,伸手轻拍它的头。“顽皮。”

大隼梗动头颈,似知错了。

青衣人向我微微一笑,见我满脸麻木,转回身去,清啸一声。“够了!还玩?!”

围住玄衣女子缠斗的三人听了,同时后撤。

玄衣女子,却倏然软绵绵倒下来。

“你们用毒!?”女子不可置信地呕出一口血,犹不忘恨恨瞪视我们,手臂几欲提起封点穴道,却始终不能。

“兵不厌诈的道理,姑娘应该比我们更明白罢?”青衣人干净清朗的脸上,挂着淡然微笑。“无毒不丈夫呢,姑娘。”

我皱眉,这种笑,为何那么熟悉?看了都觉得刺眼,很想上去揍他一拳,把那笑容打掉。

鬼一此时悄然走近,双手抱拳一揖。“爷,您交代的事,都已悉数办妥。”

渊见点头,轻轻摆了摆手。

“王爷,您托办的事,我们亦已替您都办妥了。王爷莫忘记付清尾款。”青衣人笑眯眯将寒光四射的菲薄软剑缠回腰间,招呼三个同伴。“这味‘生不如死’可是我向殿主央了许久,才求到手的。为替王爷办事,特地使了出来。王爷您酌情,再给多几两罢。”

我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拧眉,这家伙太精明了罢?找他办事,还要额外付材料费不成?

渊见倒也不同他讨价还价。

“玄幸宫在此地分舵抢夺捋掠之财物,悉数归你。”他淡然一笑。“替本王问你家主子好,寿王在此谢过。”

“不谢,好说。还请王爷多多光顾敝号,关照敝号的小本生意。”青衣人朗笑数声,与同伴纵身飞逸,隐入山林。一只大隼,傲啸一声,展开双翅,翱翔于血色长空,留下一道迅捷无比的掠影……

第九章 再救山风拂过,即使是暑气蒸腾的盛夏,也带着透骨凉意。

溅洒在黄土地上的热血,已被泥土吸收,渐冷渐涸,形成一片紫黑色怪异无比的抽象图画,昭示着杀戮与死亡。

抵是由京城一路暗中保护我们的鬼一,带领王府侍卫,清点此役死伤活捉人数。未几,他回报:死四十七,伤三十五,生擒十四人,包括女匪首,无一漏网逃脱。

这时一员武将打扮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恭敬一揖。“下官榆林戊边镇守使薛宁参见王爷千岁。”

“免礼,平身。”渊见的声音,听上去虚弱许多,形懒意倦。

“不知王爷要如何处置这些人犯?”薛宁恭谨地询问,“请王爷示下。”

“唔……”渊见垂眸沉吟。

那名被押跪在地上,已揭去覆面的女子此时呵呵冷笑数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本座对尔等只会使下三滥伎俩、以毒害人的狗官,齿冷不已,你们休想自本座和手下嘴里问出任何话来。只要本座不死,必将十倍以还今日之耻。”

我摇头叹息,傻女,事到如今,还充什么英雄玩什么横?他既已擒住你,哪里还在乎你的死活?杀鸡警猴,以儆效尤才是重点。还不赶快低头认错,老实配合,认真交代?争取宽大处理才是王道。

可是,难不成古人都是榆木脑袋?玄衣女子仍一副宁死不屈模样,真枉她生就那样一张看上去聪明美丽的脸。

渊见在我百般太息时,缓缓睁开眼来,眸中掠过精光,然后他邪魅地挑眉而笑。只是他的笑,却怎样也不及眼底。

“薛镇守,除了贼首,其余人等,无论招与不招,一概就地处决。我要天下贼匪都知道,在我大明朝,作奸犯科如此,本朝决不姑息,一律杀无赦。至于这贼首么……”

我忽尔脊背发凉,不是因为他眼也不眨一下就要杀人——毕竟这样的阵仗,我已经领教过——而是,渊见兀立在风中清瘦的身形,微不可觉地摇晃了一下。他的体力已经撑到极限,超出身体所能承受与负荷的正常值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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