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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释傩之恋/释情(25)

拈起一块晶莹杏脯,我手一递,送进他好整以暇等在那儿的嘴里,然后往自己嘴里扔一颗。

啊。超级好吃,甜中带些微酸,刺激味蕾,传递给脑神经,反射回来,令我缩腮拧眉。

渊见只是宠溺地笑,全不介意我这等无视三纲五常,可谓忤逆的举动。待我舒展眉头,他才缓缓解说。

“府中有太多宫里派来的眼线,我信不过。下午墨慎带来各地官员递上来的奏折,我仔细看过一遍。这几股强盗之间,不似毫无干系,而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然即便这三路贼人合纵连横,彼此呼应,也不至于令朝廷屡次剿伐,却屡次轻易逃脱。”他说到一半,示意我继续喂他。

我给他一颗蜜枣,也给自己一颗。“除非,有人和他们狼狈为奸、互通有无。”

我猜。清宫戏看太多,不会演也会导。

渊见嘉许地颌首。“墨慎昨日说,国舅有意请旨借调镇守金陵的五十万大军,前去剿匪。可是,那五十万官兵,是守在金陵,保护……一个人的。”

渊见的声音,变得低回无比,在车厢里,化成淡淡回响。

保护……一个人?我心底某个角落,莫明地抽痛。

这个男人,也有想保护的人么?那个他想保护的人,会是谁?那个人,又是否知道?

含在舌尖的蜜枣,突然,没那么甜了,甚至还染上淡淡苦涩。

我知道他无情,因为身处皇室,他必须冷酷绝情。所以他不爱惜自己,我没话说。可是,他心中有一个人呵,他怎可以还是这样执迷?如果他在意那人,他应该好好经营自己的人生啊!为什么,他还要糟蹋自己已经破败的身体?

为什么!为所爱的人,更为自己,怎样也要好好活下去啊!

他低低一笑,有些自嘲。

“我担心国舅中了声东击西之计,一旦将守军调离,那人会暴露在极度危险中。我不能拿那人性命冒险。”

所以,他拿自己性命冒险!

我蓦然产生这样的体认。这个表面残酷冷血绝情的男人,其实也不过是想守护自己最在意的人的寻常男子罢了。他的一腔热情,早已给了那人,再无余力,分给其他人。所以,注定了,他生命中的女子,如月妍,如佟轻羽,如欧阳如雪……没人能得到幸福。他的心,永远不在她们。

爱上他的女子,必不会幸福。幽幽叹息。不可以爱上这样的男子啊,我在心中提醒自己。

“所以,你轻车简从,以富人出行之姿,往漠北商道。实则已叫人暗中跟随,想诱敌出击。而令侄奏请朝廷,至少要一日之工。调集军队,少则一日,多则三日。待所谓剿匪大军出发,已是三五日后之事。倘使朝中真有人与贼匪勾结,正给他们以错误讯息。”我必须不停说话,才能分散胸口莫明的痛楚。“所以,鬼一没有与我们同行。”

“不愧是先生的弟子。”他轻笑,以手指沿着我裙裾上摇曳青莲,缓缓描摹。“弗如,你再推测,你此行所扮演的角色罢。”

扮演的角色?我垂眸而笑,我的人生,由来都在扮演不同角色罢?母亲眼中,不给她找麻烦已经阿弥陀佛的女儿;继兄姐眼中一无是处的继妹;他人眼中不过不失的学生。

而今,又在一个古人生活里扮演更复杂的角色。

只有父亲在世时,我曾无忧无虑地做过自己,做一个天真烂漫幸福的孩子。或者,还有优罗难眼前罢。在他眼前,我是一个毫不掩饰自己处境和喜怒的少女。

“王爷既微服出行,傩自是随行女眷。”如果不换女装,那就是随行男宠,这可是王府那些姬妾硬扣给我的头衔。

“傩,你可会怨恨我?此去路途险恶,未知结局如何。”他探身过来,吃掉我捏在指间的青梅。

他菲薄的唇,抿过我的指尖,留下温热湿润的怪异感觉,象火一样,燎灼我的神经。

我下意识挥开他清癯的脸,以至于忘记控制力度,渊见毫无防备地被推开,一头撞在车厢内镶有雕花装饰的窗棂上,发出“嘭嗵”一声。

声音之响亮,连外头人都听见了,出言询问。

“爷、夫人?”

我傻在原处数秒。要死,他这一头撞上去,不会撞死过去罢?虽然推卸责任是人类本能反应,可是,我在心中叹息,他若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个满眼残酷的太子大抵第一个不放过我。还有,那个他拼一身病骨也要保护的人,会伤心吧?一如我,那日清晨,唤不醒父亲时的锥心刺骨之痛。

唉,扑身过去,我扶稳渊见,捧着他的头检查,看有无肿块,若脑震荡就遭了。

在我胸前的头颅静默一会儿,终于低低笑起来。

“傩,你真不温柔。”他脱开我略嫌粗鲁的怀抱,似笑非笑地凝视我。“傩,你担心我,可是?”

去你的!我狠瞪他一眼,真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看他还能说笑,抵是无事。我退身回自己早先坐的角落,抓起一块山楂糕,狠狠放进嘴里,仿佛咬他的肉一样,用力咀嚼,以泄愤。

他的反应是将头埋进锦垫中,闷声窃笑。

大约是笑得太过,岔了气,最后竟咳嗽起来。

你笑啊,再笑啊!咳死你!我白了仆在锦垫里笑不可抑,似老鼠偷油得手般乐不可支的男子一眼,考虑是上去扑杀他灭口,还当他旅途逸闻就此作罢。

末了,我只是伸出手,轻轻拍抚他的后背,替他顺气,也把糕点渣一并抹在他衣服上,算是报复。

唉,这样一个男人,竟要离开自己豪华气派的府邸,在未知险途,才能放下沉重身份,稍显轻松颜色。我不忍,也不想,扫他的兴。

撩开一角车帘,外头天色渐亮,城门在望。

“傩,路途漫长迢遥,先睡一觉罢。”他温柔的声音,自锦垫间传来,有些闷,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嗯。”反正我也没睡醒,对着这样的他又有些来得太诡异的无措,弗如睡觉。

躺在他身边,我抱住一只锦垫。

少顷,渊见的手,环上我的腰,轻轻贴近我。

这次,身体没有僵硬,没有下意识抗拒。

渊见的体温,比常人总略低些,在夏日里,倒不觉得被他抱着会不舒服。

原来,身体有自己的记忆,真的会习惯另一人的气息。

我悠悠吐纳,闭上眼。

“燕鸿过后莺归去,细算浮生千万绪。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 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

渊见幽还低回润雅的声音,和着温凉轻浅气息,环绕着,回荡着,送我渐入梦乡。

……傩,莫负我,莫负我……

第八章 杀戮长路漫漫,魉忠尽量在日落前赶到宿头,不致使我们夜宿荒郊野外。福江待我们在客栈上房安置好了,向店家商借厨房,亲自打理膳食。

我坐在窗边,靠在客栈上房打扫干净的琅干上,透过纱帽往楼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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