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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馐传(64)

过了八月半,松江府的天气便一天凉过一天,晚间睡觉,倘开着窗,便觉得冷飕飕的。偏亦珍一向爱留一扇支摘窗开着,说是通气用的。

亦珍抬手摸了摸鼻尖,只略略觉得痒,通身上下并不觉得不舒服,便摇了摇头,“倒是不曾。”

汤伯却不放心,“小姐还是回家去喝碗热姜汤,歇一歇罢。反正今儿生意也不忙,老奴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夫人这段时间身体将养得有起色了,别再把小姐累得病了,到时候以夫人的脾气,哪有在家里歇着不理事的道理?汤伯怕好不容易夫人养好身体,这样一来又要前功尽弃。遂向招娣使了个眼色。

招娣只是老实,却并不笨,接了汤伯的翎子,对亦珍道:“小姐,不如奴婢先送您家去罢?”

亦珍一句“我自己回去便好”在嘴边转了一圈,终归还是咽了下去。虽然她不过是小门小户人家的闺女,为生计之故在外抛头露面,但终究不能放肆,独自在外行走。

故而亦珍点点头,“那我和招娣先家去了,辛苦汤伯了。”

汤伯连连摆手,嘴里迭声道“不敢当”。

亦珍领了招娣,出了茶摊,一路慢悠悠往家去。

弄堂里有馥郁清冷的桂花香气,隐隐传来,昨夜方下过一场细细的秋雨,空气中犹似带着一股子缠绵的雨意。景家堰弄堂两旁屋檐下头,未见着阳光处,青石台阶上仍湿漉漉的,昭示着秋雨曾经来过的事实。

亦珍身上披了件豆绿绣月白玉兰花的缎子面儿斗篷。豆绿色缎子面儿是曹氏从自己的樟木箱子里取出来的压箱料子,又亲手剪裁,由汤妈妈一针一线做的斗篷。恰衣服做得的那日,英姐儿来家里玩儿,见着亦珍的这件新斗篷,当下央了亦珍,带回家去。隔了数日送回来时,上头已经绣了累累缀缀的月白色玉兰花,或含苞待放,或缓缓盛开,每一朵都栩栩如生,仿佛能听见花开的声音。

亦珍自英姐儿手中接过斗篷时,眼中充满惊喜与赞叹,“英姐儿,这是你绣的么?真美啊!”

“珍姐儿喜欢么?”难得豪爽英气的英姐儿脸上露出些许羞赧之色,“我娘说若珍姐儿你喜欢,我才算半出师了。”

亦珍将斗篷捧在胸.口,大力点头,迭声说:“喜欢!真的!这玉兰花绣得极精致逼真,恰如深园锁清寒,百艳皆不见。寂寞娉婷展玉容,不惧风尘辗。”

英姐儿听了,脸上绽放出灿烂笑容,握了亦珍的手,“谢谢你,珍姐儿!”

“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亦珍对英姐儿道。英姐儿在努力学习母亲顾娘子的刺绣绝技,为她在佛前许下的心愿而认真努力。她也要向英姐儿看齐,为了自己定下的目标而全力以赴。

两个花一般年轻的女孩子携手相视微笑。

这几日天气逐渐凉了,亦珍外出,总穿着这件豆绿绣月白玉兰花的缎子面儿斗篷。果然每每路上都有人将视线投在这件斗篷上头,久久不去。亦珍暗暗想,她也别无余力,只能这样给英姐当块活招牌罢。

亦珍与招娣过了卖条头糕的铺子,正待往家去,倏忽自条头糕铺子里,走出个穿盘领葛紫团花长袄,花布马面裙的精瘦婆子来。那婆子冗长脸儿,一双吊梢眼,塌鼻梁,两张薄唇,勒了条乌绫镶珠儿抹额,鬓插一朵大红绢花,通身上下透出股子市井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教大家个简单的水果沙拉做法,方便操作之余,还能带出去野餐。

材料:喜欢的水果数种(苹果,香蕉,芒果,草莓,火龙果,喜欢什么就放什么)切成小块,装在小保鲜盒中密封,两罐原味酸奶(亦可以喜欢的任何一种口味哦~)。

步骤:要野餐的时候,取出保鲜盒,倒入酸奶,稍微颠动保鲜盒即可。

营养美味又健康哦~

☆、46第四十五章 一厢情愿(4)

那婆子打斜里过来,拦住了亦珍的去路。

招娣机警,伸手一把将亦珍护在自己的身后,睁大眼睛,瞪向那瘦巴巴的婆子。

那婆子一挥手中的水红帕子,微微躬身,施个礼道,“老婆子姓魏,给小娘子见礼了。”

亦珍轻轻颌首,原想绕过去,继续往前走。

哪料魏婆子张开手,以示阻拦,脸上露出些神秘颜色来,“老婆子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亦珍当即冷下脸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小女子与你素不相时,你既然不知当讲不当讲,那便不要讲了。招娣,我们走。”

魏婆子见亦珍并不好奇,一时愣了愣,随即堆起了满脸的笑意,“事关小娘子的终身大事,小娘子……”

便是口舌并不算便给的招娣,都忍不住回了一句:“我家小姐的婚事自有夫人做主!”

亦珍根本不欲与其浪费口舌,一拉招娣衣袖,打算绕过拦路的魏婆子,直接家去。岂料魏婆子不是犯了什么牛性,竟是铁心要与亦珍说个清楚,“小娘子可晓得,谢府曾上门去,向令堂提亲?”

亦珍脚步一顿。谢府?哪个谢府?母亲因对前头官媒陆婶打听的几家人选不甚满意,那之后便再不曾同她提起过。只是既然母亲不提,必定自有考虑,何须一个陌生人跑到她跟前来说三道四?亦珍微微垂了眼,抿住了一缕冷笑,“招娣,我们家去。”

魏婆子见亦珍不为所动,心道真是个不识抬举的,嘴上却说:“小娘子有所不知了不是?这谢公子乃是谢府三代单传的长子嫡孙,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姊妹,只得一个耄耋祖母。谢家家大业大,富贵以极,小娘子进了谢家,上无主母压着,下无侍妾通房分宠,若能早早诞下一儿半女的,那往后自是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亦珍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又不想当街将事情闹大了教彼此面上难看,正蹙眉之时,一旁一道清朗干净的男声,淡淡插口,“想我松江府人杰地灵,不料竟有这等不识礼数之人。这位小娘子不与你这老货一般见识,你倒好!还蹬鼻子上脸了!”

魏婆子一窒,还想反驳,却听男声一冷:“休得啰嗦,还不快滚?!若再不识相,对这位小娘子纠缠不休,休怪本公子不讲情理,把你这老货一顿好打!”

魏婆子望向从景家堰底行来的绯衣玉带书生,以及他身旁一副“打不死你个老货”表情的小厮,只得将满腹劝言咽了回去,悻悻然一礼,灰溜溜地去了。

招娣冲着魏婆子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

亦珍则朝替她解围的方稚桐矮身一福,“多谢公子出言相助。”

方稚桐第一次在茶摊以外与亦珍讲话,顿时满心的欢喜,“路见不平,仗义执言,小娘子不必言谢。”

书僮奉墨在他身后朝招娣粲然一笑,心道:少爷其实希望你家小姐以身相许。

招娣的注意力却在亦珍与方稚桐身上。夫人和汤妈妈交代她,在外头务必要照顾好小姐,莫教小姐有个什么闪失。刚才那讨厌的婆子走了,可是眼前这英挺俊俏的书生,便是常常在茶摊上喝酸梅汤,谁又知道到底是不是好人?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松警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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