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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馐传(35)

还偏有人说她带来的千层酥做得好吃。

打量她不知道,这是要腆着脸捧那个小家败气的,以期和顾绣大家的千金套近乎么?

也不知顾家小姐喜欢她哪一点,进进出出都要看顾着她。

鲁贵娘撇一撇嘴角,“若不是她挨了砸,扫了众人的兴,大家也不会这么早告辞出来。”

方稚桐犹疑。

是亦珍么?可是刚才看亦珍的样子,并不像是伤着脸面。

鲁贵娘在车内,见表哥在车外并不吱声搭话,这才一笑,“表哥等一下可还有事?没事的话……”

“我稍后还要去探望先生,表妹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下人。”方稚桐未等表妹开口,便委婉拒绝。

车内的鲁贵娘不由得恨恨掐了一把身边的丫头。

丫鬟只好死死抿紧了嘴唇忍着。

她若是忍不住,发出一点声音,叫人起了疑,回去只怕不知什么缘由,就会被小姐发卖了。

鲁贵娘出了胸中一口恶气,这才对方稚桐说道:“表哥尊师重道,真叫人敬佩。我这几日在家,闲来无事,也寻了东海翁的字帖来临摹,只是总不得要领。什么时候表哥得空,还要请表哥指教一二。”

方稚桐在车外淡声应了。

鲁贵娘碍于女子的矜持,也不再寻机同他说话。

方稚桐将表妹送回方府,由丫鬟婆子在二门前头将表妹扶下马车,搀进垂花门内。

鲁贵娘回了内宅,见过母亲姨母,细细说起赏花会席间的事不提,只说方稚桐又带着书僮奉墨从方府出来,先去糕饼铺子,买了个精致的点心攒盒,拎了去探望先生。

东海翁的身子已经渐渐有了起色,留自己的得意门生小坐片刻,少不得检查了近日的功课,见方稚桐并不曾落下自己交代的课业,很是欣慰。

“你等四人的课业,乃是老夫亲授,老夫对尔等寄予了厚望。”老先生一捋颌下雪白的长须,甚是欣慰地点点头,“今科秋试,须全力以赴。”

“学生一定不负先生所望。”方稚桐毕恭毕敬地稽首道。

东海翁扶起他,“你去罢,在家中好好读书。老夫这里,自有子媳悉心照料。”

方稚桐这才别过先生,离开庆云山庄。

汤妈妈打开二门,看见自家小姐由隔壁顾家的英姐儿亲自送回来,英姐儿满脸的歉然,微微一愣,但仍依足礼数,请英姐儿及丫鬟进了内宅,让到花厅中落座、上茶。

随后进了正房,禀报曹氏:“小姐回来了,顾家的英姐也一并来了。”

曹氏便挣扎着要起身,亦珍却已经进了卧房,三两步来在母亲床前,伸手扶住了她的身体,“母亲,女儿回来了。您好好歇息,女儿先去与英姐儿说会子话,稍后再来与母亲讲今日的见闻。”

曹氏见女儿起色甚佳,也没有受什么委屈的神情,这才略略放下心来,微笑着道:“不可怠慢了客人,娘这里你不必挂心。”

亦珍扶母亲重新躺下,这才出了内室,回到花厅里。

“抱歉,让你久等了。”亦珍朝英姐儿一笑。

“不打紧的。”英姐儿还是担心亦珍的鼻子,“可还觉得疼么?还是请大夫来看一看,我才放心。”

亦珍忙摇摇手,“原就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当时吓了一跳罢了。哪有那么金贵的?如今血也止了,也不觉得疼。”

见英姐儿还要劝说,亦珍忙挽了她的手,轻道,“这点伤在佘府是看过的,若我事后又请了大夫到府上来,要惊动家母不说,传出去,说我在佘府的赏花会上受了伤,到底佘大小姐的面子上不好看。”

亦珍未必需要佘大小姐做朋友,然而亦不必树个这样的敌人。

英姐听了亦珍的话,一想也是,遂不再坚持,只是不免有些过意不去。

“原想着叫你陪着我去,我也不会一个人孤零零的,谁料倒教你吃了苦头。”

亦珍却笑起来,“谁说我吃了苦?反是我在佘府,颇有收获。那鲁小姐说的刀鱼面,听着就是极鲜极好吃的。我得空了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也做出相似的面来,到时候请英姐儿过来品评品评。”

英姐儿先是一愣,随即笑起来,伸手捏了捏亦珍的脸颊,“那我可要等着你请我过来吃那京城里也一碗难求的刀鱼面了。”

两人又细细说了会儿话,英姐儿这才告辞。

亦珍送了英姐出去,回自己房中,换下出客穿的新衣,交给招娣仔细叠整齐了放回箱子里。

亦珍洗过脸,换上家常衣服,坐到梳妆台跟前,取了靶镜来,就着亮仔细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脸颊与鼻梁,见还有些微微的红,不仔细看已是看不出来,便又从梳妆匣里取出个描花小瓷盒来,揭开上头盖得紧实严密的盖子,自里头挑了一点珍珠茉莉香粉,在手心里拿手掌匀开,在脸上薄薄地拍了一层。

这才叫了招娣来问,“看看我脸上可看得出什么痕迹?”

招娣老实地上下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摇头,“看不出来。”

亦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嘱咐招娣:“万万不能叫汤妈妈和母亲晓得我在佘府被砸了鼻梁的事。”

招娣以眼神问:为什么?

亦珍在原地转了个圈,“你看我这通身上下,不都是好好的么?何必叫母亲知道我出门做客,最后却受了伤的事呢?平白让母亲为我担心罢了。母亲的身体养好了不容易,这些小事,就不必拿去让她操心了。”

招娣听了,默默点了点头。她以前在家的时候,无论是冷了饿了,伤了痛了,都只会自己找个角落,将最难熬的辰光,独自捱过去。因为她晓得,无论是阿娘爹爹,还是娘亲,是没有人会在乎她的。

只是小姐与她不同。小姐不说,是体贴夫人,不想让夫人担心。

亦珍这才放下心来,带了招娣到母亲曹氏的屋里。

曹氏这时已经起身,由汤妈妈搀扶着,在外头廊下,慢悠悠散步。见女儿娉婷而来,脸上露出笑容来。

亦珍趋前几步,从汤妈妈手里,接过母亲的手来,继续扶着她在廊下慢步前行。

“娘可觉得累?”

曹氏摇摇头,“倒是比前阵子总躺在床上觉得精神足些。”

亦珍闻言,暗暗放下心来。

请来为母亲看诊的大夫,虽算不得松江府最好的,倒很有些见地,上一次为母亲诊过脉后,老实对亦珍说,夫人春上染的风寒,如今已是好了,只是因为缠绵病榻久了,难免体虚。又引经据典道:“《黄帝内经》五劳所伤云:久视伤血,久卧伤气,久坐伤肉,久立伤骨,久行伤筋。长久卧床,肺腑不得新鲜空气,易使人精神昏沉萎靡。肺乃主一身之气,如此日复一日,自然气息散乱,无力化神了。令堂如今风寒已去,不妨趁正午阳气最盛之时,在檐下慢步略走一盏茶功夫,汰换肺腑中的浊气,慢慢将养,总能比前些时候大好。”

亦珍听了,觉得大夫说得有理,便嘱了汤妈妈,每日陪母亲下床来走动走动。初时母亲连一盏茶的功夫也坚持不下来,稍微走两步,便已气喘吁吁,汗透衣衫。可是这样坚持了几日,竟渐渐有了进步,如今已能在汤妈妈的搀扶下,走上一炷香的功夫,胃口也比最初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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