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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火烈烈空自华(21)

次日陈况果然在警.察.局门口接到连默。

连默素着一张脸,一双眼睛黝黑清澈,仿佛能倒映出整个世界似的。

陈况看着她木着脸,在路过的同事注目下,坐上他的路虎揽胜极光,忍住了笑才没去捏她的脸。

她看起来就像是想去做某件很重要的事,又不希望被家长老师同学发现进而对她评头论足的中学生,充满了以为别人注意不到的小戒备,有点固执,又有点可爱。

“系上安全带。”陈况提醒一句,便发动引擎绝尘而去。

留下大楼前一众师兄弟姐妹暗暗揣测,这是干什么去了?

陈况以土豪度蜜月为由,在酒店行政楼定了一间套房,和连默登记入住后,陈况就开始打电话给前台,一歇歇要鲜花,一歇歇要香槟,务必要叫服务员送到房间来。

服务员送进来后,陈况总不忘给为数不少的小费。

连默简直可以想象服务员出了套房,一边默默数钱,一边在心里说“人傻钱多速来”的情景。

果然隔了片刻,陈况又打电话要冰淇淋与玫瑰香薰蜡烛后,按铃推车进来送火焰冰淇淋和香薰蜡烛的,是两个服务员。

连默看着服务员将装有火焰冰淇淋的托盘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淋上产自古巴的朗姆酒,瞬间空气中就充满了朗姆酒独有的教人愉悦的浓郁酒香。随后,服务员将之点燃,幽蓝的火焰在空气中摇曳燃烧,有种奇异的美丽。

另一个服务员则将装在篮子里的香薰蜡烛展示给陈况,“这是您要的蜡烛。”

陈况点点头,表示满意,从砖头厚薄的男式羊皮手包里取出一叠钞票来,分成两份,伸手递给两名服务员,却在她们堪堪要触到手时,一收腕。

“我和太太出来度蜜月,就是希望太太开心的。我太太听说影后昨天死在你们酒店里了,好奇得不得了,不知道是不是确有其事?”

连默才打算去挖冰淇淋的手一顿。

两名服务员面面相觑,有点犹豫,陈况也不催促,只摇了摇手里的小费。

其中一个点点头,“是有这件事。”

另一个接着道:“听说死得很惨呢。今天还有很多记者守在酒店内外,就想能找机会拍一张现场的照片。”

“本来有两个会要在行政楼的会议厅召开的,现在都改场地了。想一想是满晦气的,大家从全国各地赶来,参加聚会,谁晓得住地出了命案,人人要留下联系方式接受调查……”

“是两个什么会?”连默抿了一口好吃的冰淇淋,顺口问。

“一个是医学年度研讨会,一个是时装周筹备会。与会人员都挺不高兴的,因为这事,都走不了呢。”

“我们知道的也不多,因为昨天没当班。其实昨天那班知道的才多,都是第一手资料。”

陈况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打听了昨天是哪几个人当班,如何联系,这才将小费给两人。

连默已经吃掉大半火焰冰淇淋。

陈况垂睫掩住眼里的微笑,看着自己手里的电话号码和姓名,问连默:“你怎么看?”

医学年度研讨会啊……连默微微皱眉,会议厅离贵宾休息室都不远,会议中间以上洗手间为由溜出来三五分钟再返回,没有人会注意到。从肇莹莹陈尸的现场看,她显然是认识凶手的,因为门没有遭破坏的痕迹,尸体上也没有过多的防卫伤。她对凶手没有太大的防备,这点可以肯定。

问题是,究竟是谁?动机是什么?

“要不要再来一份?”陈况朝冰淇淋扬了扬下巴。

连默摆手。这份冰淇淋吃得代价太大了。

陈况见状失笑,伸手一弹记着电话号码的便签纸,“那走罢,我们叫上老费,去听听这几个人怎么说。”

☆、第十四章 星陨(6)

星陨(6)

连默发现陈况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他一旦做了决定,就决不拖泥带水,务必一气呵成。

不像有些男人,哪怕答应的事,也拖拖拉拉,腻腻歪歪,务必教人等得失去耐心,不报希望的时候,才去施行。

陈况恰恰相反。他先致电费永年,将酒店在案发当日有两个会务的事与费永年通气。

“这点和小刘核实的,酒店当日客人名单一致。”费永年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有些遥远。“当医生的毕竟斯文些,即使不满警.方调查,也尽量配合。那批筹备时装周的,就简直叫人肚肠根都发痒。”

十句话里有九句要带上英语,开口闭口动辄“亲爱的”,人人对肇莹莹嗤之以鼻,统统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又都有不在场证明。

人缘似肇莹莹这样不好的,也实属罕见。连默在心来纳罕。有道是:逝者已矣。人都已经去了,就不说死者的坏话了。然而关乎肇莹莹的负面评论,简直层出不穷,除了肇玲玲还念着妹妹的艰难,人人眼里她都是一副刻薄嘴脸。

“有些人得势便猖狂,趁风驶进哩,不会做人罢了。”陈况收了电话,对连默说。他不愿意看见她脸上,对人性失望的表情。

连默颌首。

“你怎么会选择法医为职业呢?”陈况挑话头,引连默说话,免得她限在负面情绪里头。

怎么会选择法医为职业啊……连默回想了一下,在跑车不算宽敞的,仿佛与世隔绝的车厢内,轻轻说:“也许是因为,害怕看见患者家属失望的脸罢。”

得知亲人患上绝症哀恸不已的脸,收到家人不治消息时绝望的脸,不得不做出生存还是死亡抉择的痛苦的脸……以及疯狂的狰狞的充满杀气的脸。

“读书的时候,教我们临床的教授,是个乐呵呵的老好人,为人极风趣,我们都特别喜欢他。”连默回忆起往事,“我们那天跟着教授查房,教授还告诫我们,医生是救死扶伤的职业,至要紧是对患者负责,不能草率得出结论。后来经过一间病房,里头的老太太得的是老年性肺气肿,合并自发性气胸、呼吸衰竭和心衰。家里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当时在场,决定放弃治疗。老太太当时就过世了。家里的小儿子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赶过来已经晚了。当场就发了狂……”

陈况一愣,不由伸手摸了摸副驾驶座上连默的头顶。

这件医患纠纷十分轰动,在场的医生护士两死三伤,造成极恶劣的影响,引起一片哗然。

凶手因为故意杀人罪,最后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然而这终究不能挽救两位杰出的医务工作者的生命。

连默看一眼陈况的手,露出一点点仿佛释然,又仿佛沉重的笑来,“我在老教授的追悼仪式上,才真的意识到,救死扶伤,未必会得到相同的回报。老太太小儿子的妻女还到追悼会现场来哭闹……她们根本不知道,教授甚至不是老太太的主治医生,只是查房经过而已……”

一瞬间,心就冷了。

“我们那么多学医的学生在现场,也没能救回教授。”连默转头望着车窗外头,飞速倒退的街景,淡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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