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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情人节(2)

现在已经没有人关心工作进度的问题了。公认的男模伯乐,眼光一流,从不涉足女性模特工作的超级经纪人佳纳·李,被她认定的美女,会是怎样?真正期待。

是以,当佳纳走进工作室的时候,九个男人都用兴奋的神情迎接自己的老板。

“维,他们为什么看上去一脸饥渴?”佳纳转头问儿子。

“他们在盼望您所说的美女现身。”

“啊!”佳纳太息,摊手,“真正惊艳,不经意之中透露出天真的性感,淡定自若,绝无仅有,五英尺九英寸,比例完美。”

“妈妈。”李维阻止母亲继续形容下去,“这位天真性感淡定自若比例完美的美女,现在何处?”

“我不知道。”她沮丧。

“什么?!”众人一起吼。“你不知道?”

佳纳将经过叙述一遍,然后夸张地捂住心口,“维,她完全不为所动,我太失败了。”

“如果有缘分,你一定还能遇到她。”李维安抚母亲,暗暗用眼光示意一干人可以开始工作,以转移她的注意力。“看,今天无论如何要把这几组硬照完成。我们可怜的工作狂人Anthony已经快把他的头发拔光了。”

“天,进度!”所有人都哀号。

童凝在外面闲闲逛了一日,才回到下榻的酒店。

“童小姐,有五通电话找您,其中两人请你务必回电。”声音甜美的总机小姐告知她。

“是哪两位?”她将电话夹在肩颊之间,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问。

“庄安岑先生与沈彤女士。”

童凝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是——他们?“他们什么时候打来的电话?”

“庄先生在十二时十五分来电,沈女士在十五时来电。”

“我知道了,谢谢。”童凝轻轻挂上电话。

多么无奈,当她拼尽全力想要舍弃那段往事的时候,被她痛苦地放开的过去却又伸出手来要抓住她,纠缠不休。

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针指向九,离明天,并不远了。

犹豫再三,她还是拿起电话,拨打那一组烂熟于心,却甚少会使用的号码。电话铃在响了数声后接通。

“喂?”一个熟悉却略显苍老的声音问。

听到这把声音,童凝握紧听筒,她害怕自己会情不自禁地将电话挂断。

“是——童吗?”迟疑的声线里有着隐约的感慨。

“是,是我,庄伯伯。”她轻声应道。“你好。近来一切可好?”

“老了,身体大不如前。童,你回来怎么也不通知伯伯一声?要不是你爸爸和我联系,我还不知道你在本市。伯伯很想你,明天约个时间,见见面吧?”

“对不起,庄伯伯。我已经订好了明天早晨八时机票回阿姆斯特丹。”她深吸一口气,撇开胸臆中的苦涩。

“童,这几年,你过得好不好?”庄安岑小心地问。当年,他们都错了,这一错,便天各一方。只怕是直到死亡来临,亦无法弥补。“你在荷兰,生活还顺利吗?”

“恩,一切都好。”童凝无意多提往事。“庄伯伯,时间晚了,你早一点歇息,身体健康是要紧。”

“……好罢。童,下一次你再来,要通知伯伯,我给你接风。”他知道,那个笑靥如花声音甜美的童,永远也不会真正回来了。

童凝匆匆挂上电话,拉开阳台的门,坐在阳台的藤椅上,任冬末的风猎猎地吹动衣袂。五年的时间仿如逝水,一去不回。她的世界早已经崩塌,不复存在。她累了,真的累了。只是,挣扎着,也要活下去。

坐在阳台吹了一夜的冷风,早晨的时候,她摸着自己微烫的额头,眨了眨干涩的眼,有点自嘲地想,浪漫的事,失了分寸,便流于自我折磨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童凝拎起小小的费利加莫旅行袋,下楼到餐厅吃早点,然后去总台结帐。

“童小姐,祝你一路顺风,欢迎你下次再来。”总台小姐明知她的性别,仍不免为之心动。如她是男人,恐怕会迷死泰半女性。

“再见。”她低语,走出酒店,坐上门童替她叫的计程车。

“先生,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注意童凝。

“没关系,可能是感冒了。”

司机也不多罗嗦,四平八稳将车驶至机场。

童凝自旅行袋里拿出皮夹,付钱,然后下车。就在下一刹那,一个矮瘦男子冲到她身边,抢走她手里的皮夹,拔腿就跑,她甚至来不及反应。

“抢劫呀!”倒是司机发觉,高声喊了起来。

正赶来接机的李维听到有人喊“抢劫”,又看到一个男子从他眼前疾奔而过,本能地立刻追上去。只是,歹徒似乎十分熟悉地形,转眼消失在视线里。他只得返回身,看见一名计程车司机在指手画脚向机场警察讲述经过,倒是似是事主的年轻男子,脸色凝肃,一语不发。

他的心,隐隐动了动。以他的个性,应该事不关己地进机场去接人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放心不下那个面色不正常的绯红的年轻男子。或者是因为他的眼中的惘然与无助罢。所以,他走到他身后,站定。

“先生,你的钱包里都有什么?”

李维听见警察询问当事人。

“护照证件机票旅行支票信用卡。”童凝慢慢说。突然之间,变得身无分文了,与当日离开本埠出走他乡时的情形,何其相似。只是彼时彼刻,她至少还有护照共一张机票。

“我们会尽力将你的失物找回,但是先生还是要去银行挂失再去使馆申请补办护照。”

“我会。”童凝有点漫不经心,她的头越来越疼,嗓子干涩,一阵眩晕袭来,她向后倒了下去。

李维眼明手快地扶住她。

好轻,迹近不真实。他脑海里闪过怜惜的感觉。

“他在来机场的路上脸色就很差。唉,现在又被抢了。”好心的司机咕哝了两句,先行走了。

“这位先生,认识童先生?”警察问。

李维点头,没有否认,只是微笑说:“赶来送行。”

“恐怕童先生暂时无法离开本市了。请告诉我们童先生的联系方式及地址,方便我们通知他来指认嫌犯和认领失物。”

看了一眼垂着睫靠在他身前的童凝,李维留下了自己的住址和电话,然后扶着她走向自己的车,将她安置在后座。接着驱车回家。

“佳纳,我有事,来不及接Usher,你再找个人替我去机场接他。”他打电话通知母亲。

“坏小孩。是不是又和哪个女人混太晚了?”

“妈妈!”李维略微提高了声音,自后视镜里瞥了一眼仍昏沉沉的童凝,又压低声线,“我今天不去工作室了。”

“好。”佳纳笑,“约会愉快呀!”趁儿子发火之前,她抢先离线。

李维一边开车一边摇头,被自己年过半百的母亲揶揄,实在很是无奈。佳纳不见得急于抱孙子,升格当祖母,但,显然是乐见其成的。想到这里,他英挺的眉不免皱了起来,爱情之于他,太过陌生。漂亮的女人,他见得太多,以至于已经麻木得激不起多少涟漪。曾有已经结婚的朋友向他形容初见妻子时的情形与心境,只觉得世界不复存在,只剩他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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