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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香如故(41)

中国人喜欢的摆喜酒,说穿了是结婚的人给自己找罪受的一件事。简眉先是站在宴会厅门口当摆设一样和宾客合影留念。等她笑的肌肉发酸,婚宴也正式开始。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她又被拉上主席台继续微笑。双方父母讲话,新郎发表感想,交换结婚戒指,如流水线一般顺利并且程式化。意外的是司仪突然提议新人当众亲吻,一下子应者如云。简眉和赵国邦顿时尴尬起来。

流程上没安排啊?国邦对司仪的突发奇想十分不满,小声质问。

"赵先生,这是为了搞活气氛的随机应变。"司仪悄声解释道。"意思到了就行。"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达成默契。底下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不止是亲戚,还有同学同事,谁都没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甩手不干。

赵国邦侧过身,无声地说了句"抱歉",然后蜻蜓点水般从她的嘴唇上掠过。

这是她的喜筵,面前站着的人是她的合法丈夫,她不能流露出恶心的表情。简眉假装娇羞的垂下了头,拼命克制反胃。

接吻,那应该是和所爱的男人才能做的事。

美酒佳肴成为残羹冷炙,觥筹交错变成杯盘狼藉后,简眉和赵国邦的喜宴算是圆满结束。她站在门口恭送一拨拨的客人离开,回头发现一些朋友还等着去闹洞房。

刚才敬酒时,虽有伴娘挡驾,但简眉仍不可避免地喝了几杯。她酒量浅,最多只能喝一瓶半啤酒。宾客却不管这些,红酒、白酒、黄酒掺和着做成混合型的饮料。她不好意思让伴娘喝,只好自己上阵。

喝混酒更容易醉,众人将他们拥入酒店赠送一晚的新婚套房时,她已有些头晕。等到闹洞房的主持人宣布第一个节目--新郎亲吻新娘三分钟,她终忍不住冲进洗手间呕吐。

简眉看着镜子里吐得泪流满面的女子,表情漠然。

生活最后会让人麻木,就像她仍然呼吸着那样。

The end 相忘于江湖

Jackie曾告诉简眉写完了她和石磊的故事,她一直没做好准备去看。结婚后的某一个深夜,失眠的简眉去了Jackie的专栏。

看旁观者用文字描写自己的感情,是一件感觉微妙的事情。若非隔靴搔痒,就是句句直指人心了。她不能肯定Jackie是否明了她对石磊的感觉,毕竟在QQ上她们对他的讨论不过寥寥数语。

那个女子写到:

--在这段漫长的旅程中,除了美景之外,我最大的收获就是他。他让我明白原来真的会冲动地喜欢一个人,即便清醒我们下一分钟就会告别。

--最想念的季节,是他在我身边的时间。

简眉默默地看完,没有流泪。她爱过他,也爱过苏铁,最终嫁给第三个男人。在午夜时分回想过往,她只是轻轻地叹息一声。

她常常被夕阳黄昏中白发苍苍牵手散步的夫妻打动。有一天从超市回来,她主动拉起了国邦的手。他看看她,将她的手握得很紧。

他们给了彼此一个家,以后也要携手走完人生,即便不是为了爱情才牵手。

进入十二月后,虽号称暖冬,毕竟还是冬季了。简眉懒洋洋窝在家里,哪里都不想去。赵国邦的应酬起初会叫上她一起出席,但和他有来往的头头脑脑普遍是中年以上的年龄,简眉觉得无趣至极。

两三次后,国邦见她每次都兴趣缺缺的样子,便不再勉强她了。他其实是个不错的男人,尽管有时候难免有官僚的习气。

气象预报说今晚有冷空气光顾上海,傍晚时候果然刮起了大风。她先发了条短讯给赵国邦让他不要应酬到太晚,然后打电话给父母。

结婚后她只回过一次娘家,多数时间是简行知夫妇不放心她,到她的新居帮忙做饭打扫。为了这件事国邦特意和她谈过话,让她感觉像上下级汇报工作。不过他说的话挺有道理,成家意味着独立,的确不能事事依赖父母。

闲来无事,简眉开始钻研菜谱。如今她颇能烧几个拿手菜,每每让赵国邦大加赞叹一番。他做领导得心应手,知道适时鼓励相当能调动积极性。

她答应过做个贤妻,照顾好他的饮食起居是她目前想到能做的事情。

接电话的人是李琼英,"喂"了一声,接着马上问是谁。简眉有错觉,仿佛母亲提心吊胆似的。

"妈,是我。"她禀明身份。听筒里传来琼英放心后的大喘气声音。

和母亲聊了一会儿家常,李琼英最后让她注意保暖就挂了电话。简眉疑惑,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平时父母总抱怨她不回家,说她是一把懒骨头。可是今天非但不说这些,反而让她好好经营自己的小家,父母这边不用她操心。言下之意,就是最好简眉不要往家跑。

琼英还问她有没有去补办原先的电话卡,听她说没有,絮絮叨叨嘱咐她别再浪费钱去补办。这件事过去了好久,怎么现在又提起了?

简眉的手机在婚礼那天掉了。结婚当天兵荒马乱的,她记不得把手机交给谁保管了。本来想去补办一张电话卡,但她原先的号码话费不优惠,赵国邦就把自己新发的CDMA手机给她用了,她索性通知大家自己换了电话。

种种反常让简眉心神不定起来。电视剧、电影里常见的绑架勒索,警方提示的入室盗窃案件一下子塞满脑袋,她试图说服自己停止胡思乱想,但实际效果不大。

简眉拿起背包,换上鞋出门。

出门前应该翻翻黄历!肯定是不利出行。简眉皱着眉头站在寒风中。

公交车在还剩两站路的地方抛锚了,她和一大群怨声载道的乘客一同下车。钱包里的现金连付出租车的起步费都不够,银行卡放在另一个皮包里,若不想继续等着搭乘后一辆车,她只能走回去。

风刮得更猛,她往后张望有没有车。照目前堵成一条长蛇的路面交通状况,等到车来她估计也能走到家了。幸好两站路并不算漫长。

简眉拉紧外套,顶着风往家的方向走。降温相当明显,白天最高温度还有十二度,晚上刮起的风就让人吃不消了。

拐个弯前行,一站路程很快走完。简眉的眼神忽然聚焦在路口,对面正朝自己的方向,什么时候开了一家咖啡店?

绿色的门面,一把褐色的大提琴雕塑立在门口迎接顾客。让简眉吃惊的不止这些,招牌上的文字才是最让她震惊的地方。

"咖啡香如故"是这家店的名字,听上去绝对不可能用作店名的名字,是她去年在重庆的SPR留言本上的最后一句。

简眉梦游般走过去,玻璃橱窗上印着几句话,每一个字都击中她灵魂中最脆弱的部分。

"人生是一段终将遗忘的旅程,

残酷的时间模糊了爱情的面目,

却洗不掉爱人的味道,

如同不放糖的卡布基诺,

我会记得你。"

她屏息凝神,不敢求证玻璃橱窗后面是不是有一位她始终忘不了的人。有一个声音让她赶紧离开,当作今晚并未见过这些。可她的双脚像是被钉子牢牢钉在地上,一寸也挪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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