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孩儿,两种心思,一样的淡淡郁结。
取过白瓷小盅,揭开盖子,一缕淡淡甜香扑鼻而来,看仔细了,是一碗银耳莲子羹,里头有两三颗红枣并几粒枸杞和胎菊,只看颜色已经教她胃口大开。
绝情拿过同样白瓷汤勺轻轻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送进嘴里。
冰糖淡淡的甜,银耳微微的糯,红枣浅浅的酸,胎菊徐徐的香,所有的味道,完美地融合在一处,经过咽喉,滑进肚子里,带给人一种温煦的感觉。
绝情微微眯起眼来,这银耳莲子羹里,有关心的味道。
“嗯——小流,你家大厨的手艺非凡,这银耳莲子羹,我吃出奶奶的味道。”绝情又轻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我奶奶在世的时候,回得炖这样的银耳莲子羹给我吃,便是这样的味道呢。”
流浪听绝情这样夸赞,便也喝了一口,随后忍不住微微蹙起秀眉。
这——不是家里大厨的手艺。
并不是任家的大厨烧得甜品不好吃,而是——那种感觉——大厨烧出来的东西,永远有一种饭店的味道,而不是家的味道,可是这碗甜羹,却带着家才会有的味道,温暖,平和。
绝情抬眼看了看十分享受地,一小口一小口品着甜羹的绝情,以及绝情脸上,那种绝非伪装出来的,幸福回忆的表情。
心底微疼。
她们其实,都是寂寞的孩子。
只一点点,能勾起幸福回忆的东西,已经能教她们,回味许久,毕生难望。
“喜欢喝么?我去问问厨房还有没有,叫他们再送上来一盅。”流浪对绝情说。
绝情只是大力点头,完全不肯放弃美食。
隔了一会儿,佣人上来回复。
“六小姐,厨房里说,这甜羹不是他们做的,现在已经没有了。”
不是厨房做的?
绝情自清甜润肺的银耳莲子羹里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女佣人,又看了看流浪,旋即笑,“小流,没关系,能喝到这一碗,我已经很满足了。”
流浪便也笑了,是,能喝到一碗,已经够她们回味了。
女佣这才释然地退了出去。
绝情又和流浪在房间里,讨论了一下关于她的规划书的细节问题,才告辞出来。
出了海燃园的门,是任家的一条私人车道,车道两旁种着高大的悬铃木,绿荫掩映,将炽热的阳光,遮挡去了大半。
绝情心情大好,决定散步出去,到路口再叫自家司机来接她。
走出一段路,绝情看见路旁停着一辆黑色阿斯顿马丁。
等到绝情经过,那辆阿斯顿马丁的车窗摇了下来,“我送你一程。”
男子粗犷的眉目映入绝情的眼帘。
绝情看见了,明媚地一笑,并不拒绝。
“麻烦你,任三哥。”
海喧看见绝情的笑容,相反却皱了皱眉。
“小六说得对,你总这样朝人笑,早晚要出事。”等绝情坐进副驾驶座,海喧发动引擎,车子呼啸启动。
“要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不是吗?”绝情伸手拂了拂黑色长发,笑眯眯,笑眯眯。“我要告诉小流,你偷听我们女孩子说话。”
海喧瞪了伊一眼,便闷头开车。
等将绝情送到月家大宅前的私人车道,海喧放慢了车速。
“有什么事——不要憋着——如果我能帮得上忙……”
“我知道,我不会客气的,任三哥。”绝情继续笑若艳阳。
海喧抓了抓头发,很想拿手抹平了伊脸上的笑容,终是化成一声叹息,反身,从后座上抓过一个保温桶,粗鲁地塞到绝情的怀里。
“女孩子要注意休息,这个润肺补血理气,对你有好处。”说完,横过绝情的膝盖,替她打开车门,示意她可以下车了。
绝情下了车,啼笑皆非地看着海喧仿佛被什么人踩到了痛脚般,飞驰而去。终于,望不见那车影,绝情才低头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保温桶,心间一动。
一点一点,拧开保温桶盖,那淡淡甜香又一次萦绕在鼻端。
绝情脸上,那仿佛永远都不会冷去的笑容,一点点,敛了起来。
抱紧了保温桶,不知恁地,她蓦然想,如果能多坐一会儿他的车,那便好了。
豆丁
公告:骨折了
亲们,因为我自己不小心,导致左手手指骨折,所以未来一个月的更新速度不得不放慢,我尽力保证更新,希望大家不放弃不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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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寂寞的沉沦(4)
绝情将自己整理完善后的规划书,一式两份,交给外婆和母亲。
老外婆的反应,是淡淡一笑,随后给了绝情一本支票薄。
绝情知道,这意味着,外婆无条件支持自己,但,仅仅是金钱上的,其他的,都要靠她自己去争取与筹谋。
而母亲,则是笑着上前来大力拥抱自己。
“我的女儿,怎会是池中之物?也应该教他们都见识见识,月绝情的实力。”
“妈妈——你,退休了,好不好?”绝情忽然轻声问满脸兴奋颜色的母亲。
绝情母亲一愣,随即,保养得宜,全无四十二岁女人形貌,时间仿佛停留在三十岁的伊,缓缓笑了开来,放开女儿。
“至少,要把你扶上月氏族长的位置,我才能真正歇下来。”绝情母亲轻轻抬手,抿一抿女儿如鸦发鬓,“妈妈这一房,由来不受重视,妈妈小时候受的气,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所以,我要我的女儿上位,要你的孩子再不用尝受人情冷暖。”
绝情明白,她,劝不了母亲。
在心间无声叹息,绝情再抱了抱母亲,两母女恢复了素日淡然相处的模式。
“无论你需要什么,尽管同妈妈讲。”绝情母亲徐声对女儿说。
“我知道了,妈妈。”绝情轻轻说,然后退出母亲的书房。
一切这样顺利,然而,心里却空荡荡的,有一点点冷。
即使这样,也不能使母亲获得全然的安全感同幸福么?
绝情倏忽在月宅深幽无人的走廊里,独自一人,笑了开来。
这古老家族的女子,守着一则更加古老的传说,世世代代,便这样生活下来,没有人试图打破这种无形的枷锁。
又或者,其实是有的,只是,她们的力量,远远抵不过一个庞大家族的势力。
我要的,究竟是什么?
再不任人随意摆布欺负?
教母亲和父亲幸福?
亦或是,彻底颠覆这古老却逐渐腐朽的氏族体系?
我要守护的,又究竟是什么?
绝情的心里有什么东西,仿佛地底的泉涌,正不断地,向外汩汩而出。
“玖姐,五姐同六姐吵起来了。”有少女清澈如水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
绝情敛去所有激荡情绪,循声望去。
走廊一头,穿白衣蓝裤的月十一笑眯眯地向她招手。
“怎么会吵起来?”绝情淡淡问。月五与月六,总是月五向月六低头妥协,也一直是月六处于主导地位,月五怎么会同她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