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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太亮(24)

不不,管它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我们要学会爱自己。

只有这样,才对得起爸爸曾经的疼爱。

才不枉此生。

丹青用毛巾轻轻印干脸上的水珠,慢慢挺直背脊,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点一点努力展开一朵浅浅笑颜。

真是花样的年华。

雪白干净的容颜,简单朴素的装扮,一星半点装饰也无,却更似清水芙蓉般吸引。

母亲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吧?

寒星般的一双眼瞳,冷冷的神情,即便嘴角挂了一丝笑意也如远山薄雾,似有似无教人琢磨不定、无从把握。

朱也再见到丹青时,心头忽然萌生一股寒意。

不错,眼前的少女的确是颜丹青,可是,有甚么地方不一样了。

然而他来不及多加思虑,只简单地告诉丹青,“我已经帮你告假,今日不必去学校。来,上车。”

丹青扬起一条眉毛,“为甚么?”

朱也静一静才回答,“董先生要见你。”

车子向郊外驶去。

第 11 章

原来这些日子以来,董某住在东郊一处相当清幽的宅子里。

这里一大片区域被房产开发商设计成乡村格局的别墅群,房子与房子之间相隔甚远,而且屋主可以自主决定房型设计,包括房屋外围数百平米的院落。周围处处绿地,中间还有清澈的溪流汵淙淌过,花树成荫,鸟语如歌。

车子歇在一座红色小楼的院墙外,院墙是大块花岗岩基座上带半人高的铁花缠枝围栏,里面沿着墙边小朵品种的蔷薇开得正盛,深深浅浅的粉色花朵如连绵织锦噼里啪啦燃烧般直铺至墙外,被四月近午的暖暖日光一蒸,浓郁气息醺人欲醉。

丹青下车后嗅到花香,微微一怔。

怎么,为何不是姜花却是蔷薇?

她很快就得到答案。

朱也上前按门铃,有低眉顺眼的阿姨来应门,他示意丹青进去,自己却站在原地未动。

“我在车上等你。”他说。

丹青抬眼看他,嘴唇动一动,然而没有出声。

朱也以为她怯场,想一想说,“或者我陪你一起进去?”

丹青仰起头微微一笑,“不,不用。”然后转身进了院门。

在朱也的眼里,颜丹青的这朵笑颜,既炫目,也陌生。

真是美丽的地方。

丹青打量四周,忍不住感慨。

除了那一圈蔷薇花墙,院子里面也是草木扶苏,一座欧式白色二层洋房掩映其间。

看得出来屋主十分喜欢蔷薇花科,小小一个花园中至少十数个品种的玫瑰争奇斗艳。院子一角另有藤萝满架,星星点点的猩红茑萝自一片碧绿中溅开。地上细绒般的草皮,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曲径通幽。

前庭两只半人多高的青花瓷缸里各养了十几尾锦鲤,有人经过时,鱼儿攒动着过来讨食,发出“嗒嗒”的吐水声。

“先生在楼上书房。”阿姨轻声说。

站在楼梯口,丹青心念一动,她默默数着阶数上去。

当然,短短一程楼梯,没有三十九级台阶。

她又细细观察楼梯扶手,统统漆水如新,华美的镌刻花纹上描了淡淡的金色,一点破损也无。

呵。

丹青悄悄叹了一口气。

心情真是复杂,说不出是欣慰还是失望。

也许,那只是一个噩梦。

书房的门虚掩着,丹青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叩门。

“谁?进来。”董某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不耐。

丹青推开门,一眼看到董某人的背影,踞立窗前,仿佛一幅剪影,有太多的孤单和寂寞不堪重负似的汩汩流淌成他身后一条长长影子。

“董先生。”

董元莛恍若从梦中惊醒,应声转头,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一道茫然神情。

丹青站在门口,走廊上没有点灯,一半身体陷于阴影中,一张皎洁面容也因此如百合般分外雪白鲜明。

她这样静静注视自己的眼神,冷淡中透出一丝好奇,实在像足了当年的霍沉香。

“沉香,我不能带你走。”二十年前,少年老成的董元莛这样对霍沉香说。

他不能忘记那一刻沉香的表情,就是这般的冷漠和安静,只是一昧看住他,眼神里透出一丝好奇,嘴角则渐渐浮起一丝轻忽笑意。

面对这样一双眼瞳,董元莛的额角冷汗涔涔而下。

他记得那个夜晚。

工厂的宿舍逼仄阴暗,头顶一盏日光灯接触不是太好,灯光有时会跳一下,灯管两头发出“嗡嗡”的电流声。

然而眼前的沉香确仿佛置身华美的宫殿,足下铺着柔软的毛毯,头顶悬挂璀璨的宝灯,周遭一片琳琅绚丽,她则是这片领地唯一的公主。

在少年震撼错愕又迷醉的目光中,少女沉香缓缓褪去身上的衣衫,直到芬芳洁白的身体完完全全裸裎在冰凉的空气中。

“元莛。元莛。”她低声地、温柔地呼唤他。

“不,不可以。”他说,然而双脚不听理智的安排,一步一步趋近过去。

“为甚么不可以?嗯?”她轻轻地笑,“你爱我,难道不是么?就像我爱你一样。”

他们相拥着倒在梆硬的单人床上。

“我要你永远记得我……”恍惚中,沉香似乎在他耳边这样说。

不记得了。记不真切了。

只记得身体接触时的温暖感觉。

那时候的两个人一般的青涩和紧张,他猜她疼痛难当,然而她不肯叫他停下。

这是他和她的第一次。

等到沉香走后,他细细回味这场短暂欢爱,只觉得凄惶难耐。

莫非,她已经知道他的背叛?也已经洞悉他的去意?

所以才决定以这种方式来进行告别。

令他终其一生也无法忘记。

“再见。”沉香穿好衣裳,理好发辫,弯下腰亲一亲他的额角。

如今回想起来,那一句“再见”竟已是他们青春年少时至为决绝的句号。

第二天他就离开了那个小镇。

从此海阔天高,任其翱翔。

至于霍沉香,她成为他生命里最深最痛的伤口。不可触摸。

为甚呢么?

是因为那一次的处子之爱么?

还是因为他历时两年后从身体到灵魂的真正背叛?

是的。背叛。多么触目惊心的词。

黑道有黑道的规矩,最忌讳的就是背叛。

然而他就是因为最深彻的背叛才走上这条暗黑之道。

沉香。沉香。

丹青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男子。

他一脸的伤痛表情。

仿佛被撕裂了最痛的伤口。

董某忽然凄凉的笑了。

“你是丹青。”他说,“然而你们那样相象。”

“就连看人的眼光也一样凉。”

丹青无心领略成年男子的悲情表演,她心中有巨大的疑窦需要解开。

“董先生,你与家母究竟分开了多少年?”她问。

董某一愣,毕竟是成年人,很快调整情绪,神色泰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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