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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次的回眸(31)

“老板,Last order。”她在我面前坐下。

今夜的章语默和平日稍稍不同,恍如混沌中找到了方向。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有了如此的改变,连她的Last order都换成了摩卡。

她喝完杯中的摩卡咖啡,心满意足地放下杯子。“谢谢你,Joe。”

我耸了耸肩表示不解。一杯咖啡,何必言谢?而且摩卡还不在免单之列。

语默的笑容益发温柔,摘下眼镜后的她褪去书卷气和严肃感,显得柔媚亲切。“因为,这是我一个人的摩卡。”

章语默的摩卡!是啊,在我们彼此尚未看清之前,她已经特别到成为我一个人的顾客。不知还有谁,会依她的口味用心调制与众不同的咖啡?

我把Notebook借给语默用。她离开咖啡店的时间通常很晚,回家还要写电视剧本的对白稿,睡眠不足会影响到抵抗力。我出借笔记本电脑的意思很明确,让她喝咖啡的同时不耽误写作。

我们之间感觉微妙,在暧昧的边缘走钢丝。出于朋友间的关心,我大可以请她早点回家。可我说不出口,或许更恰当的说法是我不想开口。

感情的天平渐渐倾斜,看不到章语默的时候我会想起你,然后陷入深深的自责,我明白自己正在背叛你。然而当她走向我,一切拒绝的词汇都从我的脑海中不翼而飞,我舍不得和她说再见。

我是个差劲的男人,在坚持与放弃两者间苦苦挣扎。晓佳,我放不开和你十年的感情,我同样清醒地知道自己为章语默动了心。

昨晚,她坐在角落里写剧本。我把咖啡端过去给她,好奇地看她写了什么内容。这是一个都市爱情题材的电视剧,我已经听她翻来覆去构思了好几个夜晚。

我看到了她写的人物小传,男女主角都戴眼镜。她解释道因为有一家眼镜公司提供赞助。我忽然想起你画过的漫画:一对男女热吻,两副眼镜也激烈地碰撞出“火花”。那次你还特意戴了一副眼镜拉我做试验。

“接吻的时候,会不会很不方便?”现在的电视剧,断断少不了亲热的镜头。从拍摄角度考虑,重新设定会比较好。

她端起咖啡杯,像往常那样摘下眼镜喝了一口。她说:“只要有一个人拿掉眼镜就可以了,顺便还能拍一个特写。”

我和她并肩而坐,只要微微侧过头就能吻住她的嘴唇。她摘下了眼镜,我能够“方便”地吻她。

《Right here waiting》让店堂内的气氛变得浪漫唯美,若是热恋的情侣,此刻一定会亲密地拥吻。我站起身,往吧台走去。

这首钢琴曲,是你最爱听的音乐之一。

在我起身离开后,我听到语默柔软的声音“或者去配隐形眼镜”。这一句解释,听起来更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经过美式眼镜城,我走了进去,没给自己犹豫的时间直接开口说明意图:我想配隐形眼镜。

售货小姐极为热情周到,知道我从未佩戴过隐形眼镜,不厌其烦一遍遍教我怎样让薄薄的镜片服帖在眼球上。

鼻梁卸下了框架眼镜的负担,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惬意,眼前的世界却一样清晰。隐形眼镜,应该能入选改变人类生活的一项重大发明吧?

我开车回到咖啡店,等待章语默的时间显得特别漫长。终于,她推开门走了进来。当我和她的眼睛第一次毫无阻碍地彼此直视,我们同时看清楚藏在心底的一缕情丝。

只要走出吧台,我就能将她拥入怀抱。距离,很短。

我看着她,眼角却映入你的画。若我戴的是框架眼镜,她所站的方位不可能让我看到墙上的油画。可今晚我戴上了隐形眼镜,而且还是“全方位视角”,真是绝妙的玩笑!

我走不出吧台,我放不开你的手。距离,很长。

语默很早就告辞了,只喝了一杯咖啡。我望着你的画苦笑,仿佛看到你拉着我哀求:“Joe,别离开我!”

晓佳,我不会走了。

我疲倦地坐下。挣扎是痛苦的体验,而停止挣扎后竟然是一种空虚。我闭上眼睛不想再看,直到有顾客上门。

我张开眼,习惯性地准备去拿眼镜。发现桌上空无一物而我又看得分外真切时,我才恍然大悟自己戴着隐形眼镜。

进来的男人非常英俊,通俗一点的形容就是“Girl killer”。不过他看起来情绪糟糕,就像我刚才的感觉——空虚。

他不点咖啡,问我有没有酒。

做皇家咖啡要使用Brandy,爱尔兰咖啡要用到Whiskey,朗姆酒也是我经常用到的搭配。但我还没试过单卖洋酒,毕竟这里不是Bar。

“对不起。”我卖咖啡,不卖酒。

他抬头看我,深邃的眼眸有一层心灰意冷。这个男人很绝望,若不是为了事业,便是因为感情了。我起了恻隐之心,走回吧台倒了一小杯Brandy端给他。

他轻轻晃着酒杯,在我要转身之际问道:“同时爱两个女人,是不是坏男人?”

我无法回答,我也想找个人问同样的问题。

白天我去医院看你,遇到了你的主治医生。他乐观地说你的状况正在逐步好转,检查时甚至对刺激有了轻微反应。

我抑制不住激动,三步并做两步赶到监护病房。虽然你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看起来和以前并无分别,但我相信你一定在拼命努力想要回到这个世界。

晓佳!我捧起你的手,手背上有输液针头留下的痕迹,一个个触目惊心。我心疼地吻着这些针眼。答应我,顾晓佳,我们都不要放弃!

两年前,在我们结婚前夕,我发现你在浴室里晕倒。起初我以为是你洗澡时间过长缺氧所致,但越来越不对劲。你天天发低烧,而且双手会经常性抽搐、颤抖。医院的CT报告让我们掉入了冰冷的深渊,你的脑子里有一个肿瘤。

你不敢动手术,毕竟是开颅,医生也坦白承认有风险性。我还记得你哭着对我说:“Joe,我害怕再也看不到你!”

我恨不得和你交换命运,为什么老天非要让你承受病痛?可我唯一能做的事不过是尽力安慰你,让你相信医学。我提出立刻注册结婚,想让你安心做手术。

“Joe,等我的病好了,我要穿着婚纱嫁给你。”你含着眼泪拒绝我的提议。我知道你在担心万一手术失败,婚姻会成为我良心上的负担。

无论结果如何,你——顾晓佳,将是乔墨笑今生的新娘!我单膝跪地,再次向你求婚。

脑海里掠过两年前的片断,仿佛电影中的定格镜头。我真心诚意许下承诺,未料到两年后同章语默相逢。

七点钟,我拿出一个玻璃杯,放入一片力度伸泡腾片。语默推门进来,我将热水倒入杯中。“非典”还未过去,这是每天必做的“功课”。

她乖乖接过,一口气喝完。她对我完全撤除了心防,表现如同我是她最亲近最熟悉的人。她的感觉把我逼上悬崖,我做不到同时爱两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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