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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不可挡(36)

两人并排坐在油布上,迷蒙的晨雨渐渐停歇,空气中水雾弥漫,呼吸间满是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清冷,卫傥侧脸问只着一件白色比马棉衬衫和一条深蓝丹宁裤的惟希,“冷不冷?”

惟希一愣,要想一想,才答,“不冷。”

生活中,好像除了父亲,再没有什么人关心她冷不冷,这个问题经久没有父亲以外的人向她问起过。她也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冷也好,热也好,能捱得住的,都不算事儿。

卫傥看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怔忪,转回脸去,又从竹篓里取出一小包虾干,拉开密封条,与惟希分享,“农庄里自制的即食虾干,不会太硬太干,当零食吃着玩正好。”

惟希觉得他的竹篓仿佛机器猫的空间口袋,已经自里面拿出好多东西了。

“还有什么好吃的?”她向着竹篓探头张望。

“没有了,稍后回去有桂花糕和甜酒酿。”卫傥微笑,忍住伸手摸她头顶的冲动。

“怎么会想到经营农庄呢?”惟希终究抵挡不住自己的好奇,接过他递来的虾干,问。

卫傥笑一笑,“也许是习惯使然吧。以前有段时间在海外工作,当地的饮食习惯和国内大相径庭,牛排、羊排、土豆泥、玉米糊偶尔吃味道倒还可以,天天吃就很有点吃不消。中方工作人员干脆在自己的驻地开辟了一小片菜园,种瓜果蔬菜。下班后大家有空都会去莳蔬弄果,基本上等到回国时,人人都种得一手好菜。我师傅一直手把手地教我,从最初连浇水的时间都弄不清楚,到最后能凭借叶子就分辨得出果蔬的种类,全是他传授给我的经验。”

惟希闻言不由得轻笑,“真好!”

“也算是一种排解乡愁的方式罢。”卫傥眼神迢遥,“梁园虽好,终非故土。后来回国,生活安定下来,却又怀念起在异国他乡种菜的日子,正好手里有这么一块地,干脆就开农庄种地了。”

惟希咬一口虾干,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身边这个话语里满是怅然的男人,最终只是伸手,拍一拍他的肩膀。

她手劲不小,卫傥被她一拍,收回去得很远的思绪,一指沟垄,“有螃蟹了!”

说罢将装着虾干的小密封袋往衣袋里一塞,戴上棉线手套,从田埂上滑下去,伸手在螃蟹背上左右一捏,蟹钳上还牢牢夹着小虾的螃蟹就被他捉住。

惟希只见那张牙舞爪的螃蟹个大脐凸,足有四两重的样子,卫傥把它扔进竹篓后,它在竹篓里四处乱爬,蟹爪在竹条上划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十分活络。惟希学着卫傥的样子,从田埂上滑到垄沟里,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怕惊动了从蟹洞里爬出来的横行介士。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负责抓,一个拿竹篓承接,大半个小时里捉了七、八只稻田蟹,最后惟希脚底打滑,抱着竹篓朝前扑去,要不是卫傥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手肘,她恐怕整个人都要摔进满是淤泥的沟垄里。饶是如此,她的一只膝盖也已经跪在地上,被卫傥拉起来的时候,蓝色丹宁裤的一条裤腿沾满污泥,白衬衫的一边手肘也染上了污渍,看起来煞是狼狈,不得不结束抓蟹活动。

惟希借着卫傥的手劲站直身体,卫傥再三向她确认,“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疼?”

“没事没事,就是自尊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回去之后要把这一篓螃蟹都料理了祭我的五脏庙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惟希垂头看一眼自己脏污得不像话的裤子和衬衫,再看一眼手上哪怕要扑进泥浆中还抱得紧紧的一竹篓螃蟹,到底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清脆的笑声划破农庄清晨的宁静,冲开厚厚的云层,仿佛阳光穿透水汽,洒落下来,驱走雨后的湿冷。

惟希回农舍换完衣服后并没有再见到卫傥,厨房的阿姨说他有事先行一步,不过交代了要好好招待他们,并送上了软糯的桂花糕和甜馥的桂花酒酿。

一碗热热的桂花甜酒酿落肚,驱走了惟希身上仅剩的一点点寒气,香软的桂花糕更是让她饱足感倍增。有美食至此,难怪两个男孩子晒得黝黑发亮却看起来心平气和,通身没一点点戾气。

众人中午围着大圆桌吃着老白从鱼塘里钓上来的胖头鱼,用这两条十多公斤重的胖头鱼烹制的拆烩鳙鱼头、红烧甩水、水煮鱼片的一鱼三吃,令在座几个老饕赞口不绝,纷纷表示不虚此行。

最后一人一碗秃黄油捞饭,稻米晶莹弹糯,秃黄油芳馥香腴,谁还管它胆固醇超不超标?!连平时只吃两汤匙饭保持苗条身材的白夫人都吃光一碗桂花香米。

吃完午饭,大家纷纷整装准备驱车返回市区,临走时,厨房阿姨为每人都送上一只大牛皮纸拎袋。

“这是缓归园为客人准备的伴手礼,欢迎下次光临!”

众人至此算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Chapter 25清炒河虾仁(两更合一)

载着仍然别扭不已的白琨驶向市区的惟希并不知道卫傥正万分头疼地看着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夏朝芳,多少训斥的话最终无声地咽回肚里,示意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的阿姨去拿条毛巾来给她擦擦脸。

夏朝芳接过阿姨递来的湿毛巾,一把捂在脸上,“呜呜呜”地上气不接下气地继续哭着,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因得不到安慰而不停耸动肩膀。

“停!不要哭了!”卫傥轻喝一声。

夏朝芳微微一愣,到底哭声渐弱。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卫傥无奈地转头问照顾夏朝芳生活起居的阿姨。

阿姨面上有些讪讪的,“放假前就不大开心,问她她也不说,上午忽然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又哭又叫又砸东西……”

卫傥顺着阿姨的视线望过去,果然半敞着门的卧室里一片凌乱,毛绒玩偶和限量手包扔了一地,他嘴唇微抿。

阿姨见了脖子一缩,借口打扫准备撤离现场。

“放着卧室让她自己整理。”卫傥淡淡说。

“好好好!”阿姨丢给埋头缩肩的夏朝芳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逃进厨房去,关上门留一条缝隙,准备随时出来救场。

卫傥坐进客厅的沙发里,“朝芳,你已成年,应该懂事了。”

夏朝芳被他语气里的冷淡激得一愣,随后一把扔开毛巾,扬起哭得微微有些肿胀的脸,发泄般地冲他大喊:“谁要你管我?!我在学校被学生家长欺负,回到家里没有一个人安慰我不说,还要看着你和别人你侬我侬!你不想管就直说,何必拿这些照片用软刀子戳我!”

卫傥疲惫地捏一捏眉心,这算是迟来的中二少女病么?

“你在胡说什么?”

夏朝芳把自己的手机从旁摸过来,一言不发地往他身上扔。

卫傥冷着脸接住手机,“够了!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夏朝芳闻言,本已收住的眼泪“唰”一下又流了下来。

“傥哥,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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