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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自碧波深处(60)

孟海和女儿都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

明月枕着自己的胳膊想,阿雄一点都不明白他阿妈的心思,他阿妈顶好他失去记忆,忘记曾经喜欢过一个叫孟英的女孩子。

远处传来一阵孩子的尖叫欢呼,大抵是哪家的孩子自桃花馍里发现了桃花钱,一时间热闹无比。明月从大石头上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下的沙子,决定先回家去看一会儿书。

回家的路上每隔好远,亮一盏幽幽的路灯,照得影子短短长长。

明月一边踩着自己的影子,一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阿英,我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回应她的,是一片静寂无声。

走到自己家门口,月光之下,树影婆娑,明月迟疑地放缓脚步。

暗影中,有什么人静静等待。

“谁?”明月轻声问。

空气里响起细微的“嗡嗡”声,有什么东西碾过水泥路面。

明月微微向后退了半步。

来人已经自暗影中出来,沐在月光里,轻轻唤了她一声,“……明月。”

这轻轻一声,听在明月耳里,竟仿佛洪钟一般,连灵魂都被震撼。

明月望着月光中,坐在轮椅上的英俊青年,刹那间泪如雨下。

青年看到少女泪流如注,叹息,“还是把你惹哭了啊……”

明月伸手捂住口鼻,蹲下-身来,隔着两步距离,哭得难以自抑。淺 愺 嶶 虂

青年驱动轮椅,缓缓来到明月跟前,伸手抚摸少女的头顶,千言万语,到最后统统化成一声长叹,“对不起,明月……”

明月在他手掌下面摇头,“……我没有怪你……林渊。”

林渊没有办法拥抱这个恸哭的少女,只能一下又一下,抚摸她的头顶。

终于明月哭得累了,慢慢站起身来,看见林渊递过来的一方干净手帕,接过来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捏在手心里。“你——怎么来的?”

明月四下环视,不见有其他人。

林渊微笑,“有人送我来的。”

明月点点头,“你——”

“我——”林渊恰巧同时开口。

两人相视而笑,林渊转动轮椅,来到明月身旁,沉默片刻,低语,“我也想孟英了,不知道她在天堂里,有没有想我们。”

不是不怅然的。

一眨眼的功夫,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分隔。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在车祸的刹那,能反应快一点,护得孟英周全,该有多好?哪怕他当场就死去,也无所谓。

“你这两年……过得怎么样?”明月籍着月光和路灯昏暗的光线,细细打量林渊。他比以前略微胖了一些,可是英俊依旧。旧时光里他总是剃着短短的寸头,如今留得微微长过耳背,发稍微微带一点点卷曲,眼神仍然温朗干净,却多了很多坚毅在里头。比起从前那个神祗般从海水中走来的少年,如今的他,则更像是一尊被岁月打磨过的雕像,浑身上下透出淡淡的沧桑和时光沉淀的硬朗。

“我,过得还好。”林渊操控轮椅,在明月跟前转了一圈,微笑。

他不打算告诉明月,自己从醒来,到能自主进食,再到能活动自己双手的手指,经历的到底是怎样艰难而痛苦到近乎绝望的过程。

从意气风发的跳水冠军,到一个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人,这样的心里落差让他几度萌生死意。

可是他的耳边却总是响起一个女孩子沙哑的声音,哭着对他说:请你连阿英的那份人生,也一起好好的珍惜,好不好?

那些丧气的话,自暴自弃的想法,便都扔到一边去,咬紧了牙关,努力配合医生,进行康复治疗。从只能活动自己的手指,到用双手拿起一把几乎没有什么分量的调羹;从伸手触摸吊在半空中的排球,到拉住牵引绳,使上半身从床上坐起来……他度过了痛苦而漫长的八个月。

这一切,他都不准备对明月说起,他只是笑一笑,“家里安排我去荷兰进行康复治疗,他们拥有最先进的医疗科技和技术,是很多临床医学应用的先驱……”

林渊操控轮椅向前向后,仿佛一个展示玩具的孩子,“这是特制的轮椅,带有马达驱动,可以爬三十度以下的缓坡,能自由旋转调头,而我只需要按一下操控开关。”

明月由衷地微笑。

真好!

他还活着,真好!

看到他仍然保有对生活的热情,真好!

林渊停下对轮椅功能的展示,直面明月,一双眼直直望进明月的眼底,“明月,我回来了!你呢?你什么时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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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41章 第二个问题 ...

我回来了!你呢?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月躺在床上,隔壁传来阿嬷熟睡后的鼾声,时高时低。明月无法入睡,脑海里不断回响着林渊稍早时的究问。

什么时候回来,明月从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阿嬷日渐老去,中风到底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无法康复的后遗症,走路的时候一条腿抬不起来,只能在地面拖行,反应远不如以前灵敏,视力也大不淺 愺 嶶 虂如前。

阿妈的精神状态虽然稳定,只是始终无法正视阿英离他们而去的事实,一旦有人提起孟英,她都会告诉对方,阿英出国比赛去了,随后几天都会恍恍惚惚的。

明月知道自己没办法放下阿嬷和阿妈,把她们留给阿爸一个人照顾。

由始至终,这都不是一道选择题。

想到这里,明月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次日醒来,明月如常洗漱,进灶间烧开水灌进热水瓶里,转而在院子里的水喉下头接了水,端进阿嬷屋里,绞了湿毛巾给阿嬷擦脸。

阿嬷一边接过毛巾抹脸,一边嘀咕:“我有胳膊有腿的,让我自己筹水洗脸,有什么要紧的?”

明月笑嘻嘻的,“我又不会做其他事,您叫我替您搓两圈麻将,我也搓不来。我只好帮您倒到洗脸水。”

阿嬷听了轻拍明月手臂,“阿嬷想吃镇上老万斋的甜果,你帮阿嬷去镇上走一趟,好不好?”

“上次买的橘红糕吃完了?”明月将脸盆放在阿嬷屋里的脸盆架子上,接过毛巾,一边搓毛巾一边狐疑地问。

阿嬷嘿嘿笑,露出缺了一侧一颗臼齿的牙来,“昨天晚上搓麻将的时候,把余下的半包都带去,和牌搭子分着吃掉了。”

明月向阿嬷假意瞪了瞪眼睛,“您是不是趁机多吃了?”

阿嬷狡黠一笑,拒绝回答。

“肯定是趁机多吃了。”明月无奈,“下次不可以哦。”

祖孙两吃过早饭,阿嬷赶明月出门,“早点乘车去镇上,别错过汽车。”

村里去年通了汽车,每天有六班,接驳镇上的长途客车站与周边的几个村子。孟家村的村民再不用起大早步行或者骑车去镇上赶集。

明月见阿嬷满脸期待的样子,只好妥协,殷殷叮嘱,“那你一个人在家,要好好吃饭,有什么要紧事,就打电话到活动室找人过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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