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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自碧波深处(15)

明月一愣,随即“哇”一声哭起来。

有记忆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挨打,疼的成分很少,委屈的成分居多。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把铜钱找回来了,反而会捱打。

孟英看见妹妹挨打,眼泪滴滴嗒嗒落下来,“阿妈,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看好妹妹,你别打她。”

“我连你也打!”阿妈劈手在孟英肩膀上连连抽打,“一个铜钱有什么要紧的?你和明月要是出了事……”

阿妈仿佛一下子脱了力,倏然蹲在地上,双手捂住面孔,哭泣哽咽,“……你们要是出了事,我还怎么活……”

母女三人在房间里哭成一团。

孟海在一边束手无策,不晓得是先安抚妻子好,还是安抚女儿好。

阿嬷这时候捧着个筹了热水的铜脸盆走进来,见媳妇孙女三人哭成泪人,儿子在一旁扎着一副无措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阿嬷放下铜脸盆,从热水里捞出干毛巾绞了一把,走到床边,透一透热气,展开来给明月抹了一把脸,折过来,一伸手拉住孟英,把她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了,最后才弯腰扶起蹲在地上的媳妇,将毛巾塞在她手里,“擦擦脸,叫孩子看见像什么样子。”

阿妈接过湿毛巾,捂在眼睛上,渐渐止住了哭声,只肩膀还在微微颤抖。

阿嬷瞪儿子一眼,“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赶紧把阿霞扶起来!”

“诶!”孟海应声,搓了搓手,上前扶起阿妈,搀到床边坐下来,好声好气地哄她;“两个女儿不是都没有事么?你快别生气了!让孩子看了笑话你。”

又瞥了一眼哭了一会儿,已经缓过来,正在一旁鼓着腮,满腹委屈闹脾气的明月,再看看默默垂头不语的阿英,笨嘴拙舌地试图缓解气氛,“好了好了,都不哭了。下次可不能再这样吓阿爸阿妈了……”

阿嬷在一旁听得直摇头,他这样说,既不能让两个孩子明白何以她们阿妈会生气,又不能解开媳妇的心结。

“你们都不哭了,那就都听阿嬷说两句。”阿嬷在小书桌前的凳子上坐下来。

她年纪大,听说两个孙女落了海,因知道自己去了也帮不上忙,还要叫儿子媳妇分神照顾她,所以并没有一同到海边去,而是一路小跑先回到家里,备好了干净毛巾衣物,又烧了一大锅热水并一锅生姜红糖水。

她前脚都准备好了,后脚儿子媳妇就领着两个孩子进了门,又是擦身又是换衣服喝姜糖水,还未消停下来,阿霞就把阿英明月打了。

她能明白媳妇举动下的深深后怕。

阿嬷伸手抱过明月,叫她坐在自己膝上,又招手叫过孟英,揽在身边。

摸一摸明月额头,又探一探孟英额角,阿嬷轻问:“知道你们阿妈为什么要打你们吗?”

明月赌气,垂着头,不肯开口,孟英微微点头。

“阿英说说。”

“危险。”孟英声如蚊讷。

“是啊,危险。”阿嬷托高明月的小脑袋,望进她眼睛里,“姐姐讲的话,明月听见了没有?”

明月点点头。

“阿嬷以前听老人讲过,善射者死于矢,善战者殁于兵,善泳者溺于水。前两句什么意思,阿嬷记不太清楚了,可是这最后一句话,阿嬷始终牢牢记在心里:不会游泳的人,因为对水有畏惧,所以谨慎,故而轻易不会被淹。相反善于游泳的人,自恃有一身游泳的好本领,轻忽大意,反而容易溺水。”

明月似懂非懂,可孟英却听懂了,不由得抿一抿嘴唇。

“你们阿妈打你们,不是因为你们跳到海里去把铜钱捡回来,而是因为你们没有考虑到危险不危险,做好保护措施,冒冒失失就就跳进海里。”

“阿嬷,阿爸阿妈,我知道错了。”孟英声音低却清晰地说。

明月扬睫,用一双哭得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姐姐,只咬着嘴唇,不肯开口。

很多年后,明月想起这一幕,心底都会泛上柔软的痛楚,一世成伤。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貌似对封面图都很有意见啊~所以换了一张。

如果有意境更好的图,欢迎推荐,发链接给我哦~

10

10、第9章 少年心思 ...

本该开心的中元节祭海夜,最终闹得不欢而散。

明月和姐姐孟英虽然挨了打,然而到底接到了桃花钱,总算还有收获,孟雄孟伟兄弟就凄惨很多。据说被阿妈揪回家里后两人统统挨了板子,又勒令不许出门,在家面壁。

他们家邻居次日绘声绘色说:“阿伟被他阿妈打得鬼哭狼嚎,隔着两层墙都能听见他求饶‘阿妈别打了!阿妈别打了!’,早晨他阿妈出门时候,横眉竖目,哎哟哟,真正吓人。”

阿嬷恰好带端了自己家做的银芽胡萝卜虾仁海蛎肉卷饼,领着孟英明月到昨晚下海帮着寻她们两姐妹的人家里去道谢,听见阿雄阿伟兄弟回去挨了打,又被他阿妈禁足,轻轻叹了口气。

到底还年轻,气胜。小孩子之间吵吵闹闹是难免的,做大人的掺和进来跟着置闲气,其实几个孩子说不定转眼就和好如初了。

“阿海阿妈,我看你们家明月是却是个有福的。”阿雄邻居阿嬷揽过明月去,上下打量,又拿手在明月身上捏来捏去,“这么小就有本事,能跳进孟家湾去把福钱捡回来,可不得了!”

明月被捏得极不舒服,趁隙挣脱“魔爪”,扑回阿嬷怀里。

阿嬷赶紧搂稳了明月,笑一笑,“什么本事不本事的,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和她阿爸阿妈被她们两姐妹吓个半死,多亏了当时你家阿勇下海去帮着找她们,真是太谢谢他了。”

“这算什么。邻里同宗的,本该守望相助才对。”说是这样说,收卷饼的手也一点不客气。

阿嬷又坐了片刻,便带着孟英明月告辞出来。

经过阿雄家门口的时候,孟英拉一拉阿嬷的衣袖,“阿嬷。”

阿嬷停下脚步,“怎么?”

孟英望一望不远处河卵石垒起来,泥灰勾缝的石墙小院,“我想去看看阿雄。”

阿嬷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从藤篮里取出两个包在油纸包里的卷饼,“去罢。”

明月望着姐姐捧着油纸包走向石墙小院的背影,不解地抬头问:“阿嬷,姐姐为什么要去看阿雄?阿伟坏!”

在她的世界里,黑白泾渭分明,不是好的,就是坏的。

阿嬷微笑,将她柔软乌黑的头发握在手里,缓缓地一下下用手指梳理,“明月,阿伟坏,阿雄坏不坏?”

明月认真想一想,摇头。阿雄还帮着她们呢。

“所以,至少阿雄在这件事上,没有做错什么。”阿嬷对上孙女黑白分明的大眼,“阿雄平白无故受了牵连,阿英去望一望,你说应该不应该?”

明月虽然并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应该的。”

阿嬷笑起来,指一指一旁的一段秃树桩,“我们坐下来等一等阿英罢。”

孟英捧着油纸包,来到孟雄家院门口,半人高的卵石墙阻挡了她的视线,只能从铁锁把关的大门缝隙里隐约看见院子里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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