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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彼此都幸福(7)

亦或,是那个——“晓猎”?

摇头,甩开这微乎其微的可能,他返回了酒吧,毫不理会身后晓雨的跳脚。“你站住!别走,站住。”

晓冽没有试图挽留他,只默默注视他渐渐远去、似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修长背影。

蓦然,他的身形与酒吧墙上、漫天鹈鹕飞舞的照片里,那个淡然孤傲寂寞的背影,重叠融合,化为一体。

晓冽的唇动了动,却最终没有叫住他。

是他,不是他,又如何?

“走,回家。”晓雨拉住晓冽的手,“以后不逼你出来玩了,现在外头没一个好男人,统共不是东西!”

晓冽抿嘴忍笑。自她病中失恋之后,晓雨总鼓励她多出来走动,却怕她又受到伤害,似护雏的老母鸡。现在她更确定没有告诉晓雨被人抢劫的事是正确的。

“还笑!”晓雨做势要拧晓冽。两姐妹忍不住,齐齐笑了开来,在夜色里如银铃般荡漾开去。

五月的天空,碧蓝如洗,仇猎捧着小说躺在医院隔离观察病房的床上,享受窗外洒进来的阳光。

搭乘法航飞香港转机入境,在飞机上他已经得知国内传染病疫情形势严峻,尤其粤港一带,情况更为严重。似他这样由香港回内地,统统需要隔离观察。所以他在出境前,自机场免税店信手买了一本晓猎新出版的推理小说《暗流》。

公司来电话说这次五一黄金周几乎所有旅行团都取消,损失惨重,业绩惨澹,短期内很难重振。要他索性多休息一段时间,等这一阵过去,再四处跑。

仇猎再不情愿,也只能乖乖躺在床上看书。

好在,晓猎的书十分有趣,把一个在爱情与阴谋漩涡中苦苦挣扎,在疑团重重、扑朔迷离的意外事故中小心翼翼抽丝剥茧的小女人形象塑造得极之生动。那苦中作乐的自我调侃,常令他回味再三。

有时仇猎忍不住怀疑,现实生活中从未向读者展示过真面目的晓猎,其实就象他的小说中出现的那一系列令人忍俊不禁的女性角色,是颇易令读者心仪的女子。

“仇先生。”整个面孔都隐在口罩后,连心灵之窗也遮在密封性极强的护目镜后的护士走进房间,以耳枪测量仇猎的体温,然后发出模糊笑声,“祝贺你,体温与各个指标连续正常,可以排除传染可能,今天就可以解除隔离回家了。”

仇猎回以微笑。

走出医院,仇猎看见Alex倚在车边,蓝衣衬白色长裤,俊美得一如恋恋红尘的天使,令人一见之下,便心情大好。

Alex大力拥住仇猎,全不担心路人异样眼色。

“欢迎归来。”

仇猎朗声笑。“躺在床上多日,只觉浑身出蛆,似要腐败了。”

“那正好,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们进道场发泄一番。”Alex等仇猎上车,发动引擎。

仇猎没有忽略Alex眼底如烟般轻浅弥漫的忧郁。

每到特定季节,Alex就会格外阴郁,仿佛一株不快活的植物。

仇猎没有试图劝解,只是淡淡告知:“麻烦你,先送我回仇家大宅。”

Alex听了,诧异地转头看住仇猎,眼中郁郁之色尽敛,转而换上同情。

“仇妈妈又下了十二道金牌?”

仇猎点头苦笑。“她担心SARS期间我独自在外吃得不干净,住得不舒服,打电话来逼我回家住几天。”

Alex趁红灯时空出一只手拍拍老友记肩膀。“祝你好运!”

仇猎只得笑笑。没错,他的确需要祝福。那个家,他太久没有回去过了,也,并不十分想回去,面对自己心头一道深刻的伤痕,索性一站又一站浪迹天涯,久久才回来一次。他以忙碌为借口,回避了无数次全家团聚。这一次,看起来逃不掉了。

“我晚些时候来救你。”Alex豪气干云地保证。

仇猎半阖眼帘。救?这个世界谁救得了谁?

踏进布置得直似博物馆的自家大厅,仇猎毫不意外,全家齐聚一堂。

坐在明代红木南官帽椅上、戴着金丝边眼镜阅读报纸的父亲;闲适地坐在檀木条案后、执着清朝雍正景德镇墨彩瓷盅,惬意品茗的母亲;相拥依偎在梨花木雕龙凤罗汉床上的大哥和——大嫂。

将手中贴满各色航空公司标签的巨大旅行袋往油光锃亮、几可鉴人的柚木地板上一扔,仇猎张大臂膀,作势要给双亲一记熊抱。

“父亲、母亲,我回来了。”

仇父只是慢条斯理自报纸后瞥了小儿子一眼,温暾一笑。眼底的温和,与仇猎如出一辙。

“阿弟回来了。”

仇母韶华不再却保养得宜、丰韵犹存的面孔倒堪堪一沉,将手中茶盏往条案上一搁,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避开仇猎的熊抱之势。

“去去去!一股子怪味儿!赶快回房间洗澡,把医院里的晦气除一除,没剥下一层皮来不许吃饭!”

仇猎仍把母亲捞进怀中,给母亲一个大拥抱。“我难得回家,母亲舍得叫我饿肚子么?我还是不是您亲生的啊?”

娇小的仇母拍开儿子的手,嗔怪地捅他。

“要不是我三催四请,你这野猢狲肯回来么?你倒理直气壮了?”

仇猎笑嘻嘻吻吻母亲额头,大方认错。

“儿子知错。”

放开母亲,仇猎向大哥仇远颌首,忽略一旁大嫂如怨似恨的眼神。

“大哥、大嫂,我先去洗澡,回头见。”

洗完澡出来,仇猎看见床上已经整齐摆放着干净居家服。浅色调外套配同色长裤,一双软底LV皮面拖鞋。他忍不住微笑,这是母亲的品位呢。永远以父亲作范本,永远的英式优雅。也,永远当孩子是长不大的小孩。

但他仍将浅嫩颜色衣服套上。

他在很多事上,皆违背了父母意愿,又长年在外,未尽孝道。于穿衣这类非原则性问题上,他愿意妥协,搏母亲一笑。

撩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仇猎一边擦拭仍有些潮湿的头发,一边踱至落地长窗前,眺望远处。

视线所及,是开阔海湾,浅白色沙滩在艳阳下,反射金芒。有人不惧五月微冷海风,在浅海中嬉戏玩耍。

仇猎冷清眸光一闪,忆及最年少轻狂且无忧无虑时候,亦有三个少年少女,不听家长劝告,在春水未暖时下海嬉戏。虽然回家之后,三人齐齐因重感冒整整在床上躺了三五七日,但那种毫无拘束且亲密无间的感觉,却一直深深烙印在记忆里。

时至今日,那似小美人鱼般的少女,已经成了他的大嫂。而那样单纯的快乐,再也无法同时出现在三人身上。

轻缓有礼的敲门声响起,仇猎长睫一霎,冷光尽敛,回眸已是一派温和浅笑。

“进来。”

进来的,是同样一身浅色系装束的仇远,斯文儒雅,笑意盎然。

“果然还是母亲了解你,她说你一定已经洗完澡,让我来叫你吃饭。”

仇猎微笑。“母亲知道我顶没耐性,洗澡直似战斗。”

两兄弟身高相仿,身材也相似,只是仇远继承了他们双亲的全部优点,戴一副无框近视眼镜,俊雅出色,常给人温文学者的错觉。但掩在其后的,是凌厉果决的眼神。那是一个商人才有的精明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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