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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彼此都幸福(37)

他们驾驶着俄罗斯产的特制旅行车,车上安装着当地产的特厚玻璃两层。由向导指路,三人轮流开车,并且齐声高唱俄罗斯民歌,歌声豪迈嘹亮,回荡在车内。

行程一直很顺利,他们甚至还在正处在冰期的勒拿河上,凿了一个洞,做了一次冰上垂钓。西伯利亚平原冬季零下五十度的气温,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兴致。

然而,这场本来艰苦但总算愉快的旅程,却在突如其来的意外下,变成一场灾难。

他们的车,在翻越过维尔霍扬斯克山脉后,突然抛锚,陷在荒无人烟的茫茫雪原里,寸步难行。而据向导估算,他们离最近的村落,至少还有大约五十公里的路程。

“我可以冒着暴风雪即将来临的可能,步行五十公里去找人救援,但是我必须带走所剩的一半装备,卫星导航仪、无线电通信系统、睡袋、食物……而,我不知道引擎还能坚持多久,一旦引擎停止工作,车上的供暖设备也会随之失去作用。”向导一脸严肃。每年贸贸然闯入西伯利亚无人区,最后因不懂野外生存,等不到人救援,活活冻死的人,不在少数。“现在,有两条路可供选择,一是我一个人前去寻求支援,你们统统等在车上;再就是一个人随我去,留两个人在车上。无论如何,我们四个人都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三个男子,面面相觑。探险,本来就是因为会有未知的风险,才显得旅程的扣人心弦,但是,面对生与死的选择,却是生平第一次。

“抽签罢,抽签决定,谁和伊万去求援。”

三根牙签,其中一根被折断了一头,然后,握在向导伊万的手里。

三人深呼吸,这不是谁抽中了,就可以同美女共舞一曲之类简单浪漫的事。

这是攸关生死存亡的事。

签被一一抽走,摊在三只手掌心里。

他掌心的签,最短,一头被折断了。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狠狠的拥抱,无声的彼此鼓励,要活下去的鼓励。

然后,他和向导伊万,毅然拉开车门,背着装备,顶着风雪,步入及膝深的积雪之中。

刺骨的冷风豪不留情地刮着,雪地上掠过一阵阵烟雾般的细雪。

每呼吸一次,呼吸系统都承受着刀割般冰冷的痛楚。

他紧跟在向导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涉雪而行。

没有人说话,他们必须保持体力。每走出一段距离,伊万就会取出小小的炭火炉,煮融一点干净的雪,两人各自饮下。如果,他们不喝水,在零下五十摄氏度的气温下,他们很快就会失水死去。

他想笑,脸上的肌肉却不听使唤。他考虑过此行的艰辛程度,却不料真正见识了大自然的残酷,不因人类自翊为万物之灵,就给予任何怜悯,和那些在西伯利亚荒寒的冻土上生存的动植物相比,人类太太太脆弱。

“Hunt,注意脚下。”伊万突然大声喊,并冲过来想拉他。

可是还是迟了一步,他一脚踏空,自一处极难辨察的斜坡滚了下去。

良久,他都趴在雪地上,无法起身。

“Hunt,你没事吧?”伊万在斜坡上探出头,问。

“……”他试图站起来,却徒劳无功,“我的脚好象扭了。”

“扭了?”伊万的声音听上去不太美妙。如果不是戴着护目镜,他猜伊万此时表情一定很扭曲。“我拉你上来。”

“我们走出来多远了?”他保持趴着的姿势,问。

“大约七公里。”伊万不想说出一个虚假的数字,七公里,已经是不错了。

还有四十多公里,他想。如果伊万继续带着他上路,只是徒增一份额外的负担,最终很可能导致两人双双冻死在大雪无垠的荒原上。

“别管我了,伊万。”千言万语,化作寥寥几字

伊万咬牙,仰起头,闭了闭眼。Hunt未曾说出口的,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但,他却没有更好的办法。从装备里抽出几条高蛋白、高热量的鹿肉干和巧克力,捆成一束,抛到Hunt身边。“你要坚持,不要睡,等我回来。”

趴在雪地上,他伸出左手,比了比大拇指。

他缓缓翻过身,强忍着腿部的巨痛,挪到一小处雪丘的背风处。喘息了一会儿,他小心地撕下一点鹿肉干,塞到嘴中。肉干并不美味,但为了生存下去,他必须保持体力。

艰难地抬腕,他看了看手表,视线有些模糊。

已经过了三十个小时了,他疼痛的脚早已麻木得没有知觉了,连他的身体,都渐渐被一种奇异的刺骨的冷意吞噬。

会死在这里罢?他的脸部肌肉有些无法控制地颤抖。

他用打火机融化一些雪水,在它们被寒冷的空气冻结成冰之前,凑到唇边饮下。喘息着闭上眼,他现在虚弱的,连一根手指都捅得倒他。

不能睡,他提醒自己。一旦睡去,会再也醒不来。他调整手表上的闹钟,厚厚的手套影响了他的精确度。

想些愉快的事。他望着无边无际的雪原。

这一片在阳光下,反射耀目光芒的纯白,让他想起她细腻光洁柔软的肌肤,当他们在一起时,在他掌下慢慢变得红润,象逐渐绽放的花朵。

如果,他死在这里,她会伤心罢?她总不希望他这样四处冒险,但他无法抗拒血液中的那把声音,他为了自己所爱的女人,会好好活下去,一定!他是那么爱她。

刺骨的冷意,不知何时,化为灼烧般的炽热,仿佛情人在他全身点燃一把无形的火。

小洁,我爱你。

在失去意识前,他在心里不断、不断重复,似一个永恒的咒语。

缓缓,睁开眼,头顶柔和的灯光,仿佛天堂神圣的明光。

“醒了!他醒了!”耳边,传来熟悉的中文欢呼声。

他转头循声望去,他的伙伴和向导伊万,三人激动地拥抱在一起。

他没死,大家都没死!他们平安获救!这样的意识,慢了半拍地闪现。

是的,他们都活着,只是他左腿小腿骨有一处骨裂,必须上石膏。

这种情形之下,他不想回家吓坏双亲和她,是故拜托伙伴发一份电报回去,以他的口吻告知一切均安,勿念。

哪料,一份电报回发到他们暂时下榻的小小宾馆。

我将与大哥完婚,速归,小洁。

轰然一声,他的世界在瞬间崩溃倾颓,这是一个玩笑么?一个恶劣无比也拙劣无比的玩笑?还是,他被冻坏了脑子?

将电报紧紧攥在手心里,他垂下眼睫,是假的,又如何?真的,又如何?

如果是真的,难道他要拖着一条裹着石膏的腿,回去和自己的亲哥哥争新娘?

菲薄的唇,徐徐勾了起来。

心间,有一道深深的伤痕,正慢慢、慢慢的,扩大成不可弥合的沟壑。

竟,不觉得痛。

因为,这里是西伯利亚吗?

再深再重的伤,等不及流血,已经冻结成空气中的冰棱。

呵呵,呵呵,西伯利亚冰冷旷野上的男儿啊,有血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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