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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味蕾,我的爱情(11)+番外

裴望琛与英家的孩子在少时并无多少交集。

英家的孩子自小在机关大院长大,出入有警卫相陪,结交的都是政要子女。而裴望琛,读的是国际学校,往来多数是外商与华侨子弟,彼时政与商,是壁垒分明的两个世界。

及至大学,这两个壁垒分明的世界的界限,才变得模糊起来。国家大力推行改革开放,作为时任商务副部长的英老先生,时时接见会晤商界人士。当时还在读大学一年级的裴望琛随同父亲一起出席了商务部举办的一个餐会,英老先生身边则带着长子,已经大学毕业了的英雄。父亲在与英老先生交谈时,英老先生说,海外归国华侨,是国家经济建设的主力军,贡献是巨大而全面的。今后国家的经济政策,将会越来越开放和理性,希望能吸引更多的海外华人华侨,回国投资,繁荣祖国经济建设。

最后,英老先生笑着问父亲,“这位是令公子罢?”

父亲微笑点头,在他后背轻推了一把,“望琛,叫英先生。”

英老先生上下仔细看了他一会儿,嘉许似地点了点头,“英气逼人,有乃父之风,以后这就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

英老先生挥一挥手,目光扫过宴会厅。

裴望琛记得他与英雄一起,随着老先生的目光远远望去,宴会厅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那是金钱与权利紧密结合的中心,人人脸上眼底带着踌躇满志的颜色。

他与英雄对望一眼,仿佛这一刻,有些什么东西在心头萌动发芽。多少年后,裴望琛才对自己承认,那是野心萌芽的一刻。

那之后,他与英家,仍没有过多交集,只是暗暗发奋,要认真读书,不辜负父亲的期望,早晚有一天,他将站在那金钱与权利的中心,去呼风唤雨。

等到他一步步从自家公司的地层,凭借自己的实力,升至裴氏的副总经理位置时,大他八岁的英雄,已经是上市公司年轻的副主席了。

尽管他从未承认过,但他的确与英雄在暗暗地较尽,彼此竞争。

从某种层面来说,裴望琛与英雄,是亦敌亦友的对手,往往会看中同一块土地,同一个项目,甚至,同一类型的——

裴望琛自白衣黑裤黑马甲的侍者手上的托盘里,取过一杯香槟,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随即微微眯起眼来,感受酒的香气在唇舌间滑过的细腻芬芳。

英雄真真大方,默西埃尔酒厂的半干桃红香槟,非常稀有,他就这样像汽水似的,任君品尝,给不识货的人喝了,难免叫人生出牛嚼牡丹的遗憾来。

裴望琛略微晃了晃手里的长笛郁金香长颈酒杯,看着杯底的气泡,如同珍珠项链一般,轻盈优雅地串串升起,在桃红色酒液的表面,破裂开来。

他甚至可以想象,倘使是在静寂无人的夜晚,他能听见那些气泡破裂时,产生的极细微的“啵啵”声。

可惜,他现在身处英家大院,英雄四十岁生日宴会的现场。

想不到英雄已经四十岁了,裴望琛勾一勾嘴角,岁月不饶人,难怪英大少的鬓角已经染上了风霜。一直陪在英大少身边的少年,想必是他的儿子罢?与英雄一样的眉眼,一样的挺拔姿态。

反观自己,裴望琛自嘲地笑一笑,三十二岁,离异,没有一儿半女,女友一任换过一任。并不是他不想定下来,而是——再也找不到家的感觉。

想到这里,裴望琛心中烦闷,愈发懒得理会现场单身女子的盈盈眼波,只想找个地方透一透气。一口气喝干手中的香槟,撂下空杯,又自侍者手上拿了一杯,他觑了一个空挡,趁人不注意,躲进花影扶疏的藤萝架子下头去了。

英家的院子,仍保留着上个世纪的风貌,大大的花园,精致的西班牙式建筑,院子两侧搭着一人多高的架子,种着藤萝。那藤萝生得茂盛浓密,枝桠缠绵,仿佛天然屏障,晚间坐在藤萝架下头,如果不是刻意看仔细了,很难发现里头有人。

裴望琛执着长颈郁金香酒杯,闲懒地坐在藤萝架下的青石条椅子上,伸出手指,沿着青石条的纹理,轻轻来回抚摩。那青石条原本有粗粗的纹路,可是时间久了,历经岁月侵蚀,粗砺的条理已经被磨得光滑圆润,在掌下透出沁凉如水的感觉。

裴望琛长眉淡挑,有时候,越是不起眼的事物,经历了时光的打磨后,越能透出一种天然美丽来。

他要到而立之年,才懂得这个道理。

十几二十岁的时候,总喜欢美丽明艳到耀眼的东西。

忽而听见脚步声接近,最后停在了藤萝架子前头。

“……来都来了,别摆一副噶门相的面孔出来,好似一家子都欠你的情似的……”是女子严肃中又略带些无奈的声音。

“我来都不想来的,如果不是大哥四十岁生日。”有懒洋洋的男声,听起来便心不甘情不愿。

“你也三十岁了,不是小孩子了,要同父亲赌气到什么时候呢?”女子叹息,“他到底是为你好,你去同父亲认个错,赔个不是,两父子还有什么是化解不开的?去,给父亲倒杯茶,说当年是你任性,做错了,以后不会了。”

“二姐……我只是来维护英家的面子而已……”

裴望琛听得分明,这是英家姐弟英杰与英生。

此时要再想现身出去,已经太晚,只好静静坐在藤萝花架底下,等英家两姐弟说完了,回到人群里去。

大抵是听出弟弟口气里的不耐烦,英大小姐也不强迫英生,只退而求其次,“你同父亲之间的事,我也懒得再管,由你们去。不过,母亲已经说了,你也三十岁了,应该成家,安定下来了。”

裴望琛听见英生哼了一声,并没有接口。

英家大小姐再接再厉,“父亲母亲的愿望,只是想看见子女都幸福,儿孙绕膝罢了。你看看今天的人客,多数都是单身适龄女郎,你赶紧在里头找一个合适的。躲在角落里做什么?出去多多与女郎们接触,才好心中有数。”

裴望琛听见今次英生连哼都懒得哼一声,不由地勾唇一笑。

“……”英大小姐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你心里是不是一直都装着那个离过婚的温琅?”

裴望琛听见“温琅”两字,浑身一震。

温琅……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听人在他跟前,提到过这个名字了?

今天怎么会在英大小姐英杰的嘴里,听见这个曾经在他唇齿间反复呢喃的名字?

英生,心里装着温琅?

裴望琛不是不震惊的。

“姐——你别管我的事!”英生终于冷冷地说。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的事么?”英杰终于也生出一股子气来,“你以为爹爹姆妈不晓得你在外头的事?他们比任何人都关心你的一举一动!你认识了那个温琅,同她走得近,爹爹姆妈一早已经晓得了。要不是看在外间人人一副痛打落水狗的形状,不肯伸手接济你,只有她,不问你的背景身份,肯同你做生意的份上,你以为她的小饭店还能开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