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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之歌(55)

“您知道我的父亲母亲?”流浪缓缓地,直视老者的眼睛,问。

老人又喝了一口饮料,随后微微眯起眼睛。

“你同你父亲长得并不太像,反而像母亲多些。都说女儿像父亲有福气。”老人指了指侧旁的沙发,示意流浪与歌舒亚坐下,“你们时间不多,我的故事,也不算太长。”

流浪忍不住抓紧了歌舒亚的手臂。

歌舒亚以另一只手徐徐*流浪的手背。

他,至少比流浪幸运吧,有生之年,懂事以后,还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母亲也还健在。可是流浪,流浪自出生,到长大*,都没有生身父母缘悭一面。

虽然流浪从未在言语中谈及过父母,然而歌舒亚知道,流浪不是不遗憾的。

流浪只是不善于,将那些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感,与人分享而已。

“告诉我,他们——是怎样的?”流浪低声问。

老者想了想,神色便迢遥起来。

“你父亲是条汉子,以他那样的人,其实是不适合将妻子带在身边的。太过危险,简直是将自己的弱点,直直*给有心人。可是,他竟然一直将你母亲带在身边,走到哪里都是俪影成双的。现在想起来,我是羡慕他们的。至少,他们一直都在一起。”老人叹息,他年轻时候在乎地位,在乎帮派的前途,在乎那些虚名,同妻儿在一起的时间少得可怜。待他有时间,也想起来要好好待他们,妻子却因为*劳过甚,早早去了天国。而儿子——儿子变得比他年轻时候更在乎那些东西。

“您——怎么会认识他们?他们——”流浪问不下去。

当年养父任远山只约略对她说,父亲母亲没有按时寄明信片来,旋即宣告失踪。然而并没有详细对她说其中的细节。

她一直以为父亲母亲只是因为不见容于整个白家,所以生下她后,将她托付给养父,然后环游世界去了。可是,一对环游世界的夫妻,没道理会与西西里黑帮大佬有所牵扯。

那么——多年来,养父始终没有对她说的,究竟是什么?

流浪不知道自己对将要听到的,是否有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

老人自回忆里抽身,笑了笑,仿佛洞悉尘世一切纷扰的老眼里,带着一点点怜惜的颜色。

“可怜的孩子,这么多年你一定很痛苦吧?”

流浪只是抿了抿*,痛苦?或者多少是有一些的罢?

“请您一定要告诉我们,解答我们的疑惑。”歌舒亚按住流浪的手背,安抚她。

“想不到你并不知道啊,我亲爱的孩子。”老人叹息,“你父亲是当年,最好的赏金猎人之一。”

赏金猎人?

非但流浪,连歌舒亚都愣了愣,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伊当年是极出色的,头脑灵活,心思缜密,身手敏捷,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将你母亲带在身边,他的成就,或者会更高。只是,伊太爱你母亲,放不下她。这多少束缚了他。”老人微微摇头,杀手不能有弱点,赏金猎人也一样不能有弱点。“伊当年抵埠西西里,我就得到消息了。想必其他大帮派也都从各自的渠道获知他到达的信息。当年,江湖上悬红,缉拿一个变态杀人狂魔。此人专门劫杀应召女郎,手段残忍冷酷,一时之间整个西西里都为之人心惶惶,惟恐有一天他改变作案手段与方式,开始迫害良家妇女。你们应该可以想象,红灯区是西西里的一大产业,从中黑帮可以获取巨额保护费和抽成,若应召女郎都不敢出来接客做生意,黑帮的损失,便不是一丁一点了。

“所以在警方侦办的同时,西西里黑帮联合悬红,缉拿此人。”

“我父亲为此而来?”流浪不是不怀疑的,为什么养父从未对她说起过?

“我不知道你父亲此来的真正目的。或者是为了捉拿那个变态杀人狂魔,亦或是为了别的什么目标。总之伊带着你的母亲一起踏上了西西里岛。自然有线报送到我的手里。我觉得伊更像是带着你的母亲来西西里观光,行程安排得极悠闲散漫,有些随心所欲。

“我觉得事有蹊跷,所以请他们来共进晚餐。你父亲是极博学的人物,风流倜傥,难道又一心一意,只爱你的母亲,眼里容不下其他异性。我很喜欢他们,想请他们多停留几日。可是伊说,伊答应了你母亲,要女儿中学毕业前看完她想看的,攒足够多的钱,然后就回到女儿身边,一直陪着她,直到老去。”老人说到这里,望着流浪,顿了顿。

流浪的心几乎被人用两只手绞紧然后用力撕扯般疼痛。

原来,事实竟是这样的吗?

老人看得出流浪内心的煎熬,起身,走到客厅一角的小吧台,倒了一杯红酒,然后走回来,递给流浪。

“喝了它,流浪,喝了它。”歌舒亚轻声对流浪说。

流浪木然地接过酒杯,一口仰尽。

流浪此时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去处,好好痛哭一场。

“我没有挽留他们,他们就此离去。然后,再无消息。”老人叹息,仿佛又苍老许多。“虽然只得一面只缘,然而我切实十分喜欢你的父亲。”

“您知道他们最后去了哪里吗?”流浪抑下眼中的泪意,慢慢地问。

“我没有问过他们,但是他们离开的方向,是去往巴勒莫的。”

一切,所有的一切,又都指向了巴勒莫!

流浪转眸望向歌舒亚,眼中有坚定明亮的光芒。

歌舒亚明白流浪心中所想。

倘使她一无所知,她可以毫无牵挂地离开。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自己父母失踪前最后的下落,她没可能无动于衷地走开。

那么——

“有关于他们当年抵埠的消息和线人的资料,您都还保留着么?”歌舒亚开口,“如果还保留着的话,能不能借给我们一看?”

“当然还保留着。一失去他们的踪迹,我便意识到——”老人停了停,转而缓步踱向客厅里的大壁炉,当着两人的面,老人敲开一块炉膛里的砖,取出里头一卷东西,交到歌舒亚的手里,“你拿去罢。我老了,再没有力气去寻找真相的答案。既然有幸还能遇见故人的子女,就把它们交到你们的手里罢。去罢,去寻找事情的真相。”

歌舒亚将东西接到手里,微微掂了掂,仿佛是胶卷一类的东西。

“你们走罢,我累了。”老人重又坐自己的摇椅上,拿起饮料瓶子,对着电视机。

这样明显送客的意思,流浪与歌舒亚也不便再留下多问什么,只能告辞起身向外走去。

“先把眼前的事了结了罢,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想你们也不会来找我。”老人苍老沙哑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歌舒亚紧握住流浪的手,是,至要紧是先将眼前的危机化解。

走出老人的小小农庄,回到车上,两人凝视彼此片刻。

“现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他就是幕后的元凶。”歌舒亚发动引擎,将车子在夜色里驶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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