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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之歌(5)

如果能和她在一起,会觉得很舒服很平和罢?

“我想请你放学后去看电影。”男孩子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邀请。

看电影?白心悔以眼神问,请我?

“嗯。”见她没有即刻回绝邀请,男孩子的胆子又大了些。“最近在放这个杀手不太冷,主演是娜塔丽?波特曼和让?雷诺。我看过原著,觉得写得很精彩,现在想去看看电影是否能拍出原著的原汁原味。”

男孩子谈起喜欢的小说和影星,眼睛闪闪发亮,连那张青涩的脸庞,这一刻看起来都显得生动起来。

心悔望着眼前的男生,忽然想答应,和他去看这一场电影。

她被孤立很久了,这个男生真诚的邀请,让她有些感动。

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见教室里的广播响了起来。

“初中部三年二班白心悔同学,听到广播后,请到会客室,有你的访客。初中部三年二班白心悔同学……”

访客?心悔看了一眼正在等待她的答复的男生,微笑。

“对不起,我想,那是在叫我。关于电影——”她有些迟疑。

“没、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回来再说。”男孩子被她这样一笑,脸上的赧色,又深了一层。

白心悔脸上那一抹浅浅的笑容,就仿佛是雨后乍然破云而出的阳光,清新明朗亮丽,让观者目眩神迷,心旷神怡。

心悔礼貌地礼貌地微一颌首,走出教室,往会客室方向走去。

“……请到会客室,有你的访客。”

在途经高中部的教学楼时,她听见高中部的喇叭也在广播,要求什么同学即刻前往会客室。

心悔和那个男生此时并不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男生永远也等不来那个关于电影邀请的答复。

幽长的走廊两侧是蓊郁浓密的矮灌木丛,青碧圆润如瓜子形状的叶子在骄阳下反射着温柔的光线,青翠欲滴。

白心悔独自在长廊里前行,黑色平底皮鞋在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踩出清晰的足音。

嗒、嗒、嗒。

仿佛回荡在灵魂深处的寂寞之音,无人应和,只在光影班驳的走廊上与虚空,产生共鸣。

脚步声,在接近走廊尽头的时候,停了下来。

逆光中,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灰发刚直,声音低沉浑厚。

“心悔。”

“任伯伯。”白心悔并不觉得诧异。会来学校探望她的人,除了她的监护人,不做他想。

任远山低头注视这个身高只到自己胸口,面孔雪白,眼神清澈剔透的少女,有些自责。他对这个女孩子的关心太少了,然而一见面,他带来的,却是噩耗。在黑白两道叱咤风云如他,一时竟不知怎样开口。

“任伯伯他什么事要告诉我吗?我等一下还有课要上。”白心悔轻轻提醒面沉似水,眼神却迢遥的中年男子。

任远山仔细看着少女巴掌大的精致小脸,深吸一口气。

对这个孩子,他除开责任,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内疚。现在,这份内疚,又*为浓浓的心疼。

“心悔,我带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他蹲下高大壮硕的身躯,平视白心悔干净如水的眼睛,以成年人对成年人的态度,直面这个即将从他口中听取噩耗的少女。

不幸的消息?白心悔轻轻地,抿了抿粉红色的*。

“任伯伯,请说。”

“你的爸爸妈妈,失踪了。”任远山顿了顿,观察心悔的反应。

失踪?心悔的眸光闪了闪,快的仿佛晴空里掠过的流星,如果不仔细留意,便错过了。

从她出生至今,除出满月以前,曾经在母亲身边呆过一段时间外,她就再没有接触过她的生身父母,而是一直由任伯伯担任监护人,交由任家信任的保姆照料她的生活起居。如果不是有满月时父母抱着她拍的照片为证,心悔甚至觉得自己打一出生,就是一个孤儿。父母对她而言,有与没有,并无二致。

只是,在她内心深处,仍不免存着些微的希望,希望可以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严厉而不失慈爱的父亲,温柔而又和蔼的母亲,三口之家,和乐融融。

“心悔,我恐怕,他们已经遇害。”任远山捏紧拳头,狠心,沉声往下说。“他们在把你托付给我的时候,曾经向我许诺,无论他们的景况有多么艰难,他们都会每个月寄一张明信片给我。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未失信于我,直到上个月,他们没有准时寄来明信片。”

“也许……只是邮寄过程中,出了差错。”心悔低低的声音,缓缓地推测。

任远山凝视少女苍白的面孔,下鄂紧绷,对即将出口的话,他有着深沉的痛苦与无奈。

“心悔,我已经收到令尊令堂委托律师的律师信,并且和律师进行了面谈。”任远山伸手,握住心悔的双肩,“令尊令堂也两个月未与他联系了,所以他遵照他们的委托,向我宣读了他们的遗嘱。我现在已经正式收养你,心悔。”

白心悔轻扬睫毛,“我再也没有亲人了吗?任伯伯。”

“不,你外公还在世,不过令尊令堂的遗嘱里特别注明,必须等到你十八岁时,才由你自己决定,是继续留在任伯伯家,还是到你外公身边生活。”任远山仔细看着心悔,观察她的每一个细微反应。他多么希望她能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象一个正常的孩子。

可是,白心悔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这种安排极不合理,心悔暗忖,却没有当即提出疑义。

爸爸妈妈,她从来没有机会当面这样叫他们一声的爸爸妈妈,早早,便料到会有这样一天罢?

所以,他们一早已做了如许安排,在他们看来最妥善的安排。

她对父母的感觉,微妙而淡薄,但她相信,无论他们为了什么,抛下她十五年,都有他们不得以而为之的理由。

她曾经无数次设想过,等她长大,出落得亭亭玉立,穿着大学毕业的学士服,在七月的骊歌声中,他们就突然相偕,双双出现在她的眼前。他们会上前来拥抱她,眼里有泪,也有欣慰。

可是,这一切一切的设想,永远也没有机会变成现实了,只是化做了她的永世之梦,沉淀在她的心海里。

“心悔,我已经替你请了假,我们要回你的公寓,收拾一下你的东西。”任远山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不无担心。她太冷静了,冷静得让他忧虑。

“为什么?”心悔侧了侧头,最终没有躲开他的手。她不习惯这样的接触,可是在看见他眼里的担忧时,她清寂的心里有一点莫名的情感,汩汩地流了出来。

“你现在,已经是任家的孩子了,心悔。以前,我尊重你父母的决定,不让你享受特权。可是,你已经是我的女儿了。我希望我的孩子们都住在一起,大家相互做伴,相互依靠。”

任远山没有说的是,他希望看见少女心悔的脸上,这种冷清的表情,能被热情开朗的颜色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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