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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过去年花开(4)

纳纳并不晓得,家宁那一夜,也经历了少女情怀破灭的伤痛。

虽然当事人和学校都绝口不提,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流言在学校里传播开来。

许纳纳失恋,挽回爱人不成,自杀未遂。

许纳纳未婚先孕,惨遭抛弃,自杀未遂。

许纳纳怀孕遭弃,自行堕胎,几乎丧命。

还有更加离谱的谣传,内容是许纳纳同沈家宁是一对同性恋,有人看见沈家宁2月14日独自去赴某男的约会,许纳纳呷酸喝醋,以自杀相要挟,未遂。

家宁听了,急得几乎红眼,又怕纳纳受不了谣言,怕她胡思乱想,忙跑去陪纳纳。

倒是纳纳镇定,面不改色。

这些传言,并非全是捕风捉影,至少自杀未遂,确是真的。

见纳纳情绪平稳镇定,家宁安下心来。

然后觉得啼笑皆非,同性恋?哪位仁兄有这样丰富的想象力?能把没的说成有的,小的说成大的?

“你等着看,再过不了几天,又会说我们两二女争一夫,我争不过你,所以闹自杀。”纳纳躺在宿舍床上,拄着头边听音乐边笑着说。

家宁大力点头,可不就是这么回事?才没有人愿意听你澄清,制造同品味流言才能带给他们快感。

真相?统共没人想知道。

“不用管他,过一阵子,另一桩绯闻或者臭闻产生,这件自然就被人淡忘。”纳纳摸出一包饼干吃,不忘与家宁分享。

这一役,纳纳伤了胃,总仿佛吃不饱,却总也吃不多,医生嘱咐少量多餐。

纳纳掉下去的那二十斤肉,短时间内是补不回来了。

家宁也笑,是,校园就是小型社会,游戏规则同外头没什么两样。

这样扰攘着,春去夏来,学期转眼已经接近尾声。

家宁和纳纳都埋头查资料写论文,忙得脚碰后脑勺,谁还有心思理外头在讲什么?

虽然是学期论文,也不比毕业论文写起来轻松。

家宁和纳纳头大的时候,恨不能跑到网上去买一篇论文回来充数算了。

可是,思来想去,总觉得这样对不起自己一学期的努力。用功了那么久,不自己写一篇,怎么对得住自己?

两人仰天长叹,还是自己伏案苦写。

家宁的题目是“试论流行歌曲对现代语言模式之影响”。

纳纳则是“由评旬十大新闻’看新闻媒体的话语霸权”。

写得蓬头垢面废寝忘食六亲不认。

等到交论文那天,两个人走出较之平日略显得安静的文科楼,仰望蓝天,同时呵出一口气。

旁边有男生捶胸顿足仿效人猿泰山,发出吼声,传得老远。

不晓得是发泄还是怎的。

家宁微笑,校园里永远也有这样突兀但可爱的人。

“暑假里有什么安排?”纳纳问家宁。

两人也不急着去吃饭,沿着六教楼后头的小花园散步。

藤萝花架上的藤萝,茂密蓊郁,在夏日的微风里摇曳生姿。

“你有什么打算?”家宁反问纳纳。

纳纳停下脚步,拉起家宁的手,直直望进家宁的眼睛里去。

“家宁,我不会再做傻事。”

家宁点点头,她相信纳纳不会。

“所以,不用时时刻刻守着我。”

家宁不出声。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家宁,真的。你不用内疚。”纳纳真诚地微笑。“我知道你不好受,而我也很享受你时时处处为我张罗服务的感觉,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家宁,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家宁回望纳纳的眼睛,纳纳的眼睛里多了一些以前没有的东西,真挚专注,仿佛芭比娃娃有了灵魂。

然后,家宁点头。

是啊,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纳纳都已经走出来,她又何必何苦陷在里头,不能脱身?

“卸磨杀驴乎?”家宁打趣纳纳。

“非也,实乃功成身退也。”纳纳展开亮丽夺人的笑靥。

两个女孩子在夏天渐渐炽热的风里笑得开怀畅快。

暑假,纳纳随父母到美国探望祖父母去了。

家宁则留在本埠,打暑期工赚零用钱。

这日放了工,家宁满头大汗回到家里,第一时间往冰箱里去找冰镇饮料来喝。

家宁妈妈迭声阻止。

“不可以,这样顶容易伤胃,先歇一歇,静一静,喝温水。”

家宁扑在沙发上哀号。

“妈妈,我恨养生之道!”

家宁妈妈圆润的脸和女儿十分相似,只是胖了几分。

“女儿,三十之前人养胃,三十之后胃养人。你现在不注意,等到你三十岁以后,有得你苦头吃。”

女儿沉郁了数个月,如今总算是雨过天青,做妈妈的分外开心,讲话都活泼了些。

“我要冰淇淋,我要冰西瓜!”家宁振臂高呼。

家宁妈妈骇笑,女儿为了冷饮,简直要造反。

看家宁红扑扑的脸上有汗水蜿蜒而下,家宁妈妈知道女儿是真的热渴之极,笑了笑,转进厨房,倒了一碗绿豆百合汤出来。

“喏,早上就熬好了,一直凉着,就等你回来喝。”

家宁接过青花瓷碗,一口喝得精光,然后说谢谢妈妈。

“啊,对了,有你的包裹。”家宁妈妈取了个蓝色快递包裹给家宁。

“什么东西啊?”家宁狐疑。

“不知道,等你来拆。”

家宁把快递包裹在手里掂了掂。不沉,似乎是一只细长扁平的盒子。

家宁看不出什么名堂,估计也不是什么邮包炸弹,便坐在沙发上拆开包裹。

家宁没估错,真的是一只细长扁平的盒子,用宝蓝色缎带扎了一个丑到极点的蝴蝶结。

“好丑。”家宁妈妈也如是说。

“妈妈。”家宁哭笑不得。

“好好好,你自己慢慢欣赏。”家宁妈妈笑着走开干活去了。

家宁捧着盒子,担心是不是自己素日不注意,得罪了同学,所以才有这样一件绝对看不出是惊喜的东西被送来。想到自己少时谈不上愉快的经历,家宁踌躇良久。

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没有什么异味,再摇了摇,也听不出什么怪异的声响。

“妈妈,救命!”家宁叫。

家宁妈妈又从厨房里出来,看见女儿的表情,也知道女儿没胆子打开盒子。

“没关系,妈妈陪你。”家宁妈妈给家宁打气。

好罢。家宁咬咬牙,总不可能一辈子叫妈妈替她打开来路不明的容器。

家宁伸长手臂,揭开盒子。

噫?!

家宁和妈妈都意味地轻呼了一声。

盒子里铺着一层浅浅得仿佛烟岚的松软蓝色纸屑,上头静静躺着一支干花。花颈系了一张纸条。

家宁不太认识这是一朵什么花,所以先解下纸条,拆开阅读。

该人的字歪歪扭扭,比盒子外头打的蝴蝶结还丑,仿佛是小孩学字,十分丑怪。

池上春归何处?满目落花飞絮。孤馆悄无人,梦断月堤归路。无绪,无绪,帘外五更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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