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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过去年花开(2)

这样一想,家宁又犹豫了。

“呆家宁,在想什么?”清脆的声音在家宁出神的时候轻松的响起。

家宁抬起头来,看见即使在寒冬里也能把自己穿得修长苗条的纳纳神采飞扬地走了进来,怀里还捧着一大把蓝色风信子。

家宁对花没有什么研究,但因为中学时看过一本少女漫画,隐约记得这样蓝得浓烈到近乎忧郁的颜色,是执着而无望的爱的意思。

可是看纳纳捧着花的表情,分明是恋爱了的甜蜜。

家宁浅笑,没有说什么,只是朝纳纳的床上努了努嘴。

纳纳如入无人之境般在杂乱的寝室里前进,径直走到自己的床边,看见枕头上的信,纳纳的眼睛里闪过明亮的光芒。

家宁想,如果她是男孩子,大抵也肯为了让纳纳因为自己而闪动这样的眼神而肝脑涂地。

家宁看着纳纳把花□□窗台上的广口瓶里然后当着她的面拆阅了五封信中的四封,并且脸上时而露出微笑,时而轻蹙眉头,时而悠悠神往。独独,纳纳没有当着家宁拆阅第五封信,而是压在了枕头下面。

家宁不是不好奇的。

只是,女孩子长大了,彼此之间再亲厚,也难免还是会保留一些自己的秘密,不欲人知。一如纳纳,一如她。

所以,家宁没有追问,就象纳纳没有继续追问她一样。

一夜辗转,犹豫再三,家宁还是决定去看演唱会。

少女情怀总是诗。

家宁想,就让她近近的,同他一起看一场演唱会罢。

以后,当她年华老去,伴着她的糟老头鼾声正隆的时候,她可以淡淡回忆起年少岁月,她曾经和暗暗喜欢着的男孩子,靠得那么近,听一场演唱会。

所以,家宁来了。

出门前,纳纳还在睡。

家宁没有吵醒她,或者,纳纳的约会是在晚上吧,所以快四点了,爱美的纳纳还没有起床梳妆打扮。

家宁体贴的轻手轻脚出来。

学校离财经大学不远,骑脚踏车一会儿就到了。

学校门口有人在卖花,以玫瑰居多,毕竟今天是情人节。

家宁在停脚踏车的时候已经看见好几对情侣手里拿着玫瑰花卿卿我我地从她边上走过去。

如果有人送花给她,家宁希望是在情人节以外的某一天。家宁觉得,这样才符合她对浪漫的定义。不刻意,但是出人意表。

进了财大礼堂,里面几乎已经人满为患了。荧光棒心型气球在众人手中挥舞,有人组织起来尖叫“Jacky我爱你”,震耳欲聋。

家宁微微一愣。

这次的嘉宾,竟然会是张学友吗?

她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表露过她对张学友的欣赏。家宁喜欢在读书赶报告的时候,戴着MP3,一个人沉浸在慢板情歌的世界里,不被打扰。

是巧合罢?任海鸣选在情人节这天,请家宁来听她最喜欢的张学友的演唱会。

家宁在热闹的礼堂里找了一会儿,才找到入场券上标明的座位。

说了好几声“Excuse me”,家宁才挤进窄窄的过道,落座。

毗邻的位子,空着。

任海鸣还没来。

家宁有点忐忑,不晓得等任海鸣来了,该和他说些什么。又该以怎样的语气说。

准六点,主持人上台来,和下面的大学生打招呼,说让我们欢迎今天的特约来宾,让我们一起呼唤他的名字。

底下顿时群情激昂,众人高呼“Jacky”。

他并没有教歌迷们等太久,吊足了大家胃口才出来。

家宁有点激动,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这个已经四十岁,眼角眉梢俱已染了岁月风霜的男子。他不英俊,也不高大,未开口唱歌前真的只是一个可亲的寻常人。讲起话来也没有所谓的天王架子。

可是,一旦他放声而歌,他的灵魂便开始燃烧,令闻者血液为之沸腾。

今夜,他穿黑色西装,里头衬一件样式复古的白衫,看起来是不准备热舞的样子。

他说了几句话暖场,然后向乐队微微颌首。

音乐便悠悠地响起,

看他的现场与听唱片有很大不同,现场更激情四溢。

这样好听,家宁也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任海鸣一直没有出现。

台上,他在唱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在十七岁的初恋第一次约会

男孩为了她彻夜排队

半年的积畜买了门票一对

我唱得她心醉我唱得她心碎

三年的感情一封信就要收回

她记得月台汽笛声声在催

播我的歌陪着人们流泪

嘿陪人们流泪

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在二十五岁恋爱是风光明媚

男朋友背着她送人玫瑰

她不听电话夜夜听歌不睡

我唱得她心醉

我唱得她心碎

成年人分手后都像无所谓

和朋友一起买醉卡拉ok

唱我的歌陪着画面流泪

嘿陪着流眼泪.

我唱得她心醉

我唱得她心碎

在三十三岁真爱那么珍贵

年轻的女孩求她让一让位

让男人决定跟谁远走高飞

嘿谁在远走高飞

我唱得她心醉

我唱得她心碎

她努力不让自己看来很累

岁月在听我

们唱无怨无悔

在掌声里唱到自己流泪

嘿唱到自己流泪

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在四十岁后听歌的女人很美

小孩在问她为什么流泪

身边的男人早已渐渐入睡

她静静听着我们的演唱会

台下,家宁看着身旁始终无人的座位,泪流满面。

是哀悼。

哀悼青春易逝如水,哀悼中学时懵懂纯洁的初恋,哀悼自己对任海鸣稍早的淡淡期待。

原来,是自己自做多情了。

周围,没有人注意家宁,所有人都沉浸在张学友的歌声中,放纵自己的灵魂同心绪。

家宁恣意任泪水在面颊上奔流,蜿蜒如她冬日里才方破土,便冻结成冰的小小暗恋,最终蒸发在空气里。

演唱会结束出来,外头已经是冷冷的夜了。

成群结队的人潮和成双捉对的情侣,从家宁的身边经过,家宁站在停车棚里,望着他们。

家宁希望在演唱会最后一刻,任海鸣气喘吁吁地赶来,棱角分明的脸上滴着汗,迭声向家宁说抱歉,有事耽搁了。可是,直到曲终人散,任海鸣都没有出现在礼堂里。

家宁独自一人,蹬着脚踏车,在街灯昏黄的马路上骑行。

光影掠过,隐约,看见家宁脸上,已经干涸的,泪的痕迹。

家宁推开寝室的门,里面幽暗安静,室友们都不在,大家都约会去了。

家宁在一室岑寂里默默坐了一会儿,今夜她仿佛坐在过山车上,心情由激动忐忑到沮丧低落,很有点上天入地的味道。

轻抚着心跳微快的胸口,家宁笑了笑,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将来老了,回忆里多一块凄美的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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