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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仙记(28)

我一路思忖着上前招呼,刚刚微笑着想说话,对方却已经先开口,“姚非?呵,还是那么漂亮,可惜,不再那么金贵了。”

眼前的中年美妇缓缓摘下墨镜,我一下子认出来人,是姚然的母亲,方珞琪。

“表嫂……”我才低低唤了一声,方珞琪忽然做了一件事。

她蓦然扬起了胳膊狠狠的一掌扇来,我猝不及防,风声扫过,右边脸颊已经被重重击中,对方太大力,我只觉得耳边轰然巨响,人不由自主飞了出去,一直撞到柜台一角才倒下。

我当即眼前金星直冒,一边脸颊火烧火燎痛的发麻,口角里面也有血腥气逸散,嘴角大概被牙齿嗑破了,酥酥痒痒一条血迹滴落下来。

“这是教训你挑拨然然和我们的关系!姚非,你和你妈一样会骗人!你妈骗得老头子团团转,几乎骗取家财万贯,你呢,反手接着骗我们然然!”方珞琪尖声骂我。

“我一早说过,姚然已经成年,你们为什么不亲自问然然,我有没有留她。”我也勃然大怒,强忍着晕眩起身。

“哈!还需要问吗?姚非你可真能耐,随随便便就哄得我们然然开了一张千万支票出来!你别装无辜,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甚么?千万支票?我怔住。

难道就是姚然说的参股翡翠居?我确实不知道她居然这么大手笔,因为不想承情,早晚要要归还,所以我压根没问过具体财务方面的细则。

“姚然她……”我怔忡起来。

“你别指望然然来帮你,我已经让人去找她,我们今晚的飞机一起回瑞士,以后也不会允许她再来找你。姚非,你若还有些许廉耻,若真的为然然好,请你以后也不要再联系她!”方珞琪冷冷的说,“至于然然早先给你的钱,就当做善事,也不要你还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方珞琪忽然回头向两个手下点头示意,“一千万买你这里的这些东西应该只多不少罢?你姚非卖的东西大概也不会是甚么好货色。哎,帮我收拾一下……”

两个保镖应了一声,大步上前开始动手砸店。

我心下怒极,上前阻拦却被一把重重推开,只片刻光景,店堂里面已经一片狼藉,所有的瓷器全部成了碎片,沙发架子都倒了,工作区几本图册和旧版线装书也撒了一地。

当所有东西都破坏的差不多了,一旁绕着手笑眯眯观战的方珞琪注意到了大门左首的那方迦若案和无夜城,也是识货的人,她阴恻测的笑了。

“别忘了,还有那边,”她抬手指一指迦若案,“一起砸了。”

我大惊失色,冲过去拦住两个保镖的去路,急急警告他们这是无价珍品,如果有损后果严重,声音都因为忿怒和紧张变得嘶哑。

那两个保镖果然犹豫了,回头看向方珞琪,后者一脸冷笑,“哼!不用管她,砸!有甚么事是咱们姚家怕过的!”

我绝望的看到,两个大个子转回身来,不管我怎么护着,还是被他们轻易捉住几乎扔到一边。

我跌倒在刚才制造的一地碎片上,虽是冬天,因为屋子里打了空调,加上适才为了打扫方便,我除下外套只余一件宽大的樽领毛衣,胳膊肘和手掌撑到的地方全是尖利的碎瓷。然而我不觉得痛,只是无能为力的看着那边的两人疯了似的用手脚及一根断椅腿或砸或踹的破坏迦若案和无夜城。

我是那样的满心绝望,所以奇迹出现的时候一时反应不过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噢见鬼!见鬼!……”那边两个破坏分子忽然大叫起来,我沮丧的抬头看去,看到了一幕奇景,一旁刚要循声过去的方珞琪也惊的站住。

窗外的日头渐渐下去,西斜的阳光已经无法析入店堂,而店里的灯并没有全开,只在瓷器展示的架子上方亮了一排射灯,所以室内的光线颇为黯淡,包括晶石砌成的无夜城也显得温柔静默。

可就在那时,我分明看到,连同无夜城和下面的迦若案一起,似乎石头的内部突然点燃了一座火焰山,云蒸霞蔚似的宝光莹莹流转,映亮了附近的一整片空间,连两个保镖的脸上身上也是一片霞光。

愣了半晌,其中一个保镖不死心,扬手一棍子下去,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那根破损的椅腿根本没有接触到台面,却猛地反弹回去,一下砸到施暴者的面门,那人惨叫一声,立时丢掉了手中的椅腿。

“上帝!这里有魔鬼!”另外一个保镖大叫起来,两个男人连同方珞琪一起脸上都变了颜色。

“姚,姚然……你……你……”方珞琪结巴起来,话不成句,突然转身仓惶离去,两个保镖一看,也马上抱头逃出了店堂。

三个人一下子消失无踪了。

我勉强支撑着起身,挪到迦若案边,这时一切都已恢复了平静,适才的宝光也不见了,周遭是如此的安静,好像根本甚么事都没有。

我想要检视迦若案和无夜城,两者经过这样暴戾的对待,不知道有没有受损,可实在头晕眼花,再回头看看整个店堂,一片凌乱狼藉,就好像古罗马的战场一样。我只觉得浑身乏力,虚脱了一般,一下子滑坐倒地。

呵呵。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哭,反而无声的笑了起来。

这就是姚家长子的作风。

哈哈哈哈哈。

哦不不,不是的,然然也是姚家长子一门,可她那样善良可爱。

唉,姚非,不要迁怒于人,不要迁怒……

我就这样呆呆的坐着,直到外面天色全黑,连聂少何时推门进来也没发觉。

“啪”的一下头顶的水晶灯尽数点亮,明亮的光线突然充斥了整个视觉,我不由眯起了眼睛,恍惚间似乎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姚非?”聂少诧异的声音响起,试探性的唤了一声,大概马上就看到了我,他小心翼翼的拉起我的手,一叠连声的问,“觉得怎样?晕不晕?觉得恶心么?能不能动?”

慢慢适应了室内的光线,我看清楚眼前的景象,真是可怕,大概吓到聂少了,他的脸上全是焦虑之色,眉峰轩起,漂亮的嘴角紧抿。

“不要紧,应该没有脑震荡。”我极力装作若无其事,“呵呵,只是弄成这个样子,没法向燕七交待……”扯动了嘴角的伤口,痛的我咝咝吸气,这才发觉自己根本浑身都疼,胳膊和掌心也一阵一阵跳跃似的钝痛。

“燕七不会在意这些,放心。哎,别动,小心……”聂少紧紧轩着眉心,一把按住我,四处打量了一下,摇摇头,一把除下自己身上的连帽外套给我披上。

他轻轻执起我的手,眼睛探询的看看我,我咬紧了牙关,看着他微一用力,左臂的毛衣连同里面衬衫的衣袖一下都被撕开,手肘到掌心下方嵌了细细碎碎约十来个口子,随着动作原本已经凝结的伤口又破了,血液渗出,钻心的疼。

聂少除下身上雪白的衬衫,撕出长长的布条,一面帮我清除肌肤里尚余的碎瓷粒子,一面手势轻柔的暂且裹上布条,“马上送你去医院,忍一忍,嗯?可惜,手头没有外伤药,不然可以少吃些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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