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也太多了。”昭昭道谢,以她一个师傅的身份,这年货着实有些多。
费致远摆手表示不多,又道:“都是庄子里的。”
喝下半盏茶,也就开始说正事儿。自然,来送年货是顺便,讨论的还是眼下城里的风寒症,以及香郁阁的那些药草。
这件事,昭昭也很好奇,因为就在昨天傍晚,在北城门处堆了好些的麻袋,说是药材运到了。
“真的有人来送药材了?”她问,韶慕不回来,她又出不去,现在正好可以问问费致远。
费致远放下茶盏,笑着道:“我也正想说这件事儿,你说的那些药材,里面还有香郁阁的那批。不止是药草,就连香料也全数拉了过去。”
这样让昭昭更加不解,药草可以用来配药,单纯的香料材料却不行:“为何?”
“是韶大人的主意,”费致远道,“他同我商议过,说目前城里缺乏药材,眼下必须稳住抿州的安定。”
“是这样没错。”昭昭点头,这话韶慕也对她说过。
她看着费致远,对方说话客气又简单,似乎那次的提亲顺理成章过去,没有对任何事产生影响。
费致远认真说道:“其实并没有药材送进城来,那些正是香郁阁的草药和香料。韶通判说,百姓看见有药,便会心安,城里便不会起乱子。”
如此,昭昭明白上来,故意在北城门堆放药材,就是想稳定民心。一传十十传百,连她不出门,也从门房阿伯那里听说了。
毕竟这时人最关心的,不止是药方配制出来管不管用,还要有大量的药材。
“可这些终究不全是药材,能稳定一时而已。”昭昭道,后面百姓知道没有药材,不会反弹得更厉害?
费致远听了,倒是一笑,言语中带着欣赏:“要不还是韶通判有办法。”
昭昭疑惑:“他吗?”
自从上回在吴家的客房告别,她再没见过他。
“韶通判是栾安韶氏的少主,下一任家主,韶家最不缺的便是药材和医者。”费致远说着,“他召集了城里的几家商贾,说谁现在能提供药材,以后便可与韶家做药材买卖。你想啊,谁会不愿与韶家做生意?”
昭昭听完,轻点下头:“是这样啊。”
“对,”费致远应了声,“所以不管是原本囤积药材的,还是有药材门路的,现在都开始积极起来。当然,他自己也亲自去了一趟临州,相信同样的办法用上,很快就能把药材送来。”
前厅一静。
昭昭低头想着,韶慕为官向来公私分明,不想为了这次的风寒症,他把韶家也搬了出来。
对面坐上,费致远轻轻叹了声:“韶通判的一句话挺让我动容,他说,每个人只是想活着而已。”
昭昭静静听着,这句话说的很简单,可隐约能感觉到里面的悲伤。
正如所料,有了药材的事在城里慢慢传开,原本紧张的氛围缓解了许多。尤其是东城那边,吴家的家主吴高义亲自过去,告诉百姓们药方已经配出来,让大家自觉等在家中,然后官府会挨家送药。
吴高义说完后,原本死气沉沉的百姓们瞬间欢欣鼓舞,大喊有救了。这时侯,身为通判的韶慕站出来,严肃告知,若有人趁机为非作乱,除了会依律办事,还会剥夺送药的权利。
而次日,临州的马车拉着药材,运进了抿州府。
事态到了这里,暂时得到了平定。
。
晚上,韶慕终于回了府,所有人都很开心。
钟伯特意让厨娘做了些好菜,更是从地窖中取出一个酒坛。
昭昭也在前厅帮忙,心中同样松快。不只是韶慕的归来,还有抿州的安定,后面只要顺利发下药去,这件事很快就会平息,日子会恢复正常。
“万幸啊,”钟伯拿布巾擦着酒坛,感叹着,“终于可以安稳的过个年节了。”
今日是腊月二十八,今年可不就只剩下两日?
昭昭正站在花架前,打理着那盆状元红,花放在香郁阁没人打理,就带了回来:“还是大人有办法。”
这件事,也让她更加看出,韶慕为官的清廉与能力。好似他这样,迟早会入京高升。
“说起来,他怎么还不过来?”钟伯绕过照壁,从后堂往正房看去。
昭昭回了声:“大概是在沐浴罢。”
钟伯点头,走回前厅来:“也是,东城乱,万一沾染上风寒症。我可听说,这人一旦染上,发热不退、四肢无力,严重的昏迷不醒。”
“这么厉害?”昭昭在花架前转身,“可冯越不是说嘴角生疮吗?”
听了这话,钟伯笑出声:“你听他的作甚?人要是发热上火,嘴角生疮不是正常?他大概看见的病症者,正好是这样罢。”
等到饭菜上齐了,韶慕还没有过来,眼看着天越来越黑。
“咦,又下雪了。”昭昭看去外面,原本觉得下雪很美,可经过这场风寒症,如今看见雪反倒是担心。
“这次不会下太久。”男子清朗的声音传来。
站在门边看雪的一老一少回头,正见着韶慕从后堂出来,一声清爽的淡灰色衣袍。
正好,冯越忙完了外面的事务,也回到了府里。
这下子,全部人都到了,好多日没有这样一起围着饭桌用膳。
本来,饭桌上有规矩,不会说太多话。但是今日,钟伯特意预备了酒,韶慕也就少了约束,冯越好好过了一把酒瘾。
就连昭昭,她也小喝了两杯。
冷清的前厅,现在变得如此热闹,钟伯更是说起后日的年节,说接下来还有的忙,准备的很多。
饭后,昭昭回了自己房间。
亥时过了大半,她从房中出来,去到正房门外。这个时候,府里的人都已睡去,世界变得安静。
雪稀稀拉拉的下着,正如韶慕所说,没有下大,还想是因为太冷,随便飘下的几片雪花子。
昭昭看着门扇上的封纸,应着橘色的灯火,里面静静的,突然就传来几声低低的咳嗽。
“还没好吗?”她嘟哝一声,抬手敲响了门板。
没一会儿,门从里面被拉开,韶慕的身影出现在门内。
“昭昭,进来。”他身形一探,拉上她的手,带进了房中。
昭昭踏进屋来,身后吱呀一声关了门,随后见韶慕走到旁边来,继续领着她,最后让她坐去榻上。
她视线往旁边看,榻旁的小几上,放着一碗药,还有那个略旧的黄铜针盒。
忽的,她噗嗤笑出声来:“好像之前的一次,也是你给我喝药、下针,后来我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