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软软的说话,韶慕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他明明是我的随从,偏就听你的话,真是怪了。还有钟伯,韶家几十年的老仆,忠心耿耿,竟也总是护着你。”
尽管是崎岖的山间小道,但是他走得平稳,宁愿选绕一些的平坦地方走,只为背上的她别受颠簸。
昭昭眼皮越来越没力,最终阖上,喃喃:“因为他们是好人呐。”
“不是这样,”韶慕笑,嘴边是人很少看到的柔和弧度,“是因为他们想对你好。”
昭昭嗯了声,头往下一垂,软软的搭在了他的肩上。
他脚步一顿,头微微侧了下,看见少女些许的面容:“我也想对你好。”
她睡着了,不会回应他,柔软的身子贴在他的背上。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这是对他的信赖。
赶回抿州时,辰时已过大半。
昭昭跟着韶慕一匹马回来,她想坐去他后面,而他坚持她做前面,说是这样更加稳当。她迷迷糊糊的信了,然后一路上被他抱在身前,好生羞赧。
韶慕把她放在了香郁阁,他自己还要去东城那边。
“年底了,希望别闹出乱子,”他仍旧不忘去揉她乱糟糟的发顶,然后满意的看见她瞪眼,“你做完事,早些回去。”
昭昭头一歪,躲开他的手:“城里没有药材,想到办法了?”
“这个,”韶慕顿了顿,“已经派人往周边州县寻找了,知州大人也写了信去京城,一切稳妥的话,年前可以有消息。”
这种时候谣言满天飞,如果有批药材及时入城,相信会大大稳定民心。
韶慕还有很多事,话了两句道别,牵着马离开。
“大,大人,”昭昭往前里两步,见着韶慕回头,“那你今晚回家吗?”
问出口之后,琢磨着这句话不太对劲儿。她本意是他已经两个晚上没睡,应该回去休息,可听着更像是在家等他……
“会。”韶慕点头,并隔着几步对她挥挥手。
而后他一跃翻上马背,手里缰绳一甩,便骑马离去。
眼看他离开,昭昭松了口气。他没事,虚惊一场。她转身往香郁阁走,不由为刚才的那句话发笑。
而开门的尤妈,恰巧看见她笑嘻嘻的样子,顿时道:“什么开心事儿啊?说出来我也听听。”
说着,就往街上张望,一眼瞧见了远去的马匹,心中顿时了然。
难怪不想应费家的亲事,原来是一对儿表兄妹有了意。
“你怎么穿成这样?”尤妈瞧着昭昭一身打扮,直接笑出了声,“你家通判表哥就不管管你?”
昭昭抓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可好,一路骑马回来,直接都成鸟窝了:“去了城外找草药。”
她简单说着,抬步进了铺子。
后面,尤妈立即关了铺门,手一落上了门闩:“我倒想起来,韶通判是栾安韶家的人,懂得医术。想他这样一心为百姓的清官,当真不多。”
昭昭先找了凳子坐下,一路骑马回来,浑身酸疼:“他的确是个认真的人。”
“那可不?就以前那位通判,当真就只是坐在那儿,草包一个,说起来让人恨得牙痒痒,”尤妈咬牙切齿,帮昭昭倒了盏热水,“去年旱情,最后乱起来,完全就是他的责任。”
昭昭接过水盏,掌心一热,但是尤妈无意间的话倒是触动了她:“所以上一任通判是因为旱情的事,被罢免的?”
要是这样,韶慕在这个位置上还真不好办。百姓都看着呢,去年的旱灾摆在那儿,都没从那场创伤中走出来,所以这场风寒症处理不好,必然也是乱起来。这就像惊弓之鸟,尤其是东城。
尤妈往旁边一座:“何止罢免,直接囚车拉回京城受的审。”
“说起来,还是药材的问题。”昭昭喃喃道,这个时候找药材,太难了。
尤妈认同的点头,叹了一声:“要是韶家离得近,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昭昭知道栾安韶氏是杏林世家,但是没怎么去多想:“韶家不是很清贫吗?”
“你这又是逗我说笑呢?”尤妈笑得前俯后仰,抬手揩揩眼角,“韶家百年的士族,家世显赫,多深的底蕴?如何来说都和清贫扯不上,你以为我会信?”
扯不上?
昭昭回想着,似乎韶慕也没亲口承认他穷。可他穿着上朴质简单,连吃食都不在意,就连韶显博也是那样。
尤妈笑完了,倒也认真起来:“所以说啊,这真正的世家并不张扬。”
到这里,昭昭反应上来,韶慕并不穷,恰恰相反,他有个了不得家族。
“不过,比起之前来,韶家现在人少了很多,”尤妈又道,整日和人打交道,听到的事情也多,“十年前栾安的大灾,韶家折进好些人去。”
说了会儿话,昭昭去了后院儿的西厢,烧了水,把自己收拾干净。
她是过来和尤妈商议铺子停业的事儿,年前将不再开门营业。收拾完,重新换了女儿装,去了铺子的二层。
两个针线娘子还在低头做活,只要赶制出给陆季同的这批香囊,她们就完成了所有活计。
墙边的那盆状元红,此时开得甚是艳丽,犹如多姿的少女。
“这盆花,届时并着香囊一起送去陆家罢。”尤妈说着,把窗敞开一条缝,往外看了眼,“可现在街上根本顾不到轿子、驴车,这可怎么办?”
这盆状元红娇贵,定然是不敢直接捧着过去,上次送来还是一定青帷小轿。
昭昭坐去桌前,帮着往香囊中塞香料:“不若让陆家人来取?”
“当初说好送过去,还是咱们这边想办法罢。”尤妈关了窗,走回桌旁,“瞧着今日就能全做出来。”
现在城里这个情况,她们肯定是想早些做完活计,然后回去家里。
昭昭没有回韶府,留在这边和其余人一起,帮着做些什么,也想着就在今日里做出来,送去陆家了事。
过晌的时候,剩下的活已没有多少,针线娘子手里利索的给香囊订上流苏,尤妈蹲在地上,清点着锦盒内的香囊数量。
这时,铺子一层的门被敲响。
昭昭说下去看看,遂踩上了楼梯。尤妈道声先问清是谁,别轻易开门,昭昭应下。
一层关门又堵窗的,有些昏暗。
昭昭看着门扇封纸上映出的身形,是个男子。她走到门边,手搭在门闩上:“谁呀?”
“姑娘,是我。”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想了想,昭昭拉开门闩,随后打开了门:“陆三公子,你怎么来了?”
“实在不好意思,借个地方躲一躲。”陆季同歉意道,接着往街上看,“那边起了乱子,刚好仆从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