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韶慕面上冷肃,轻声问了一句。
韶显博的话,让他心中起了不好的预感。昭昭脑络无有创伤,亦不是中毒,先前吴高义曾说过,她或许是受到强烈刺激和打击而导致失忆。
可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
韶显博看去院中,眉间蹙成一团:“蛊术。”
两个字轻轻送出来,染上此刻的寒冷,让人不寒而栗。
韶慕眼中闪过不可置信:“这些只是传说,并没有实际的事例来证明有巫蛊的存在。”
那种阴毒的东西,她怎么可能……
“大渝是没有,”韶显博叹了声,“那南疆的几个小国呢?有些东西,不管是否亲眼见过,可它终究存在。”
韶慕袖下攥起双拳,不由开始回想与昭昭失忆后的相遇。她身上完好无损,之前被人囚禁在一座庙庵,那些人给她描绘着假的身世,还说会有家人来接她回去。
可她不知是不是当初遭受了什么,从来没有提起过那段时候的事。
“可有办法确定?”他问。
而外面的院中,此时正好走来那抹娇美的身影,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她在笑。
“我试试罢,”韶显博脸色凝重,心中同样复杂,“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我相信你吴世伯,他既断定她身上无伤无毒,那便没有。”
再说回巨大的刺激,谁人那样大胆跟给堂堂公主打击刺激?她从来都是被万人追捧的。
韶慕道声好,随即走出前厅,朝着纤巧的少女走去。
身后,韶显博摇了摇头,事情越来越复杂,像一团扯不开的丝线。
昭昭正往前厅走,看着迎面而来的人,笑着朝他跑过去:“大人,我适才看见你来了。”
她的笑意明媚,身上有着淡淡的药油味道。
“你去做什么了?”韶慕问,面上带着轻轻的笑,然心中依旧翻滚着父亲刚才的话。
蛊术,是真的有人给她下了蛊吗?什么人?要做什么?为什么是她?
无数个疑问萦绕在脑中,可面前的她一无所知,笑得明亮,说着她在吴家药堂里做了什么,还举起一双白皙的手,硬说自己力气长了不少。
“好。”韶慕跟着她笑,眼中忧伤一闪而过。
昭昭笑容一收,故意翘起脚跟凑近了些看他:“大人,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事?”
她看见他眼中闪过了什么,只是太快,没来得及抓住。
韶慕将情绪掩藏干净,道声:“我没事。”
昭昭便往前厅看去,刚好见到韶显博转身:“其实家主人很好说话的,大人你就认个错嘛。”
她这样的劝说,韶慕知道她是以为自己和父亲之间有矛盾。
“知道了。”他应下,然后就见她笑开,“晚上,父亲会帮你探诊。”
昭昭点头:“好。”
短暂的停歇之后,天又开始下雪,细细碎碎的。
她仰脸看着,冰凉落在脸颊上:“真快,眼看就年节了。”
“你最早的记忆是春天吗?”韶慕心中思忖良久,最终问出,“还是正月或二月?”
正月,他与她在京城运河判的分别,半月后传来她的船难,大抵算着就是差不多时间。
昭昭看他:“桃花开的时候,三月,我之前与你说过啊。”
她以为是韶显博晚上的施诊,然后韶慕过来重新确认,于是就认真的再说了一遍。
“还有别的吗?”韶慕问,“那些在庙庵中跟着你的人,你认定他们是陌生的,与你并不熟。”
昭昭低下头,双手捏在一起,开始回想:“因为口音不一样,有次偷听见她们说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话。”
她的声音渐低,韶慕听着有些不忍心再问,但是想到了父亲说的那种可能,只能又问:“他们真的没对你做过什么?”
雪无声无息,萦绕着两人飘洒。
“有,”良久,昭昭小小的回了声,“最开始我的头很疼,他们给我喝药,可是并不见好,反而更疼。”
韶慕呼吸一滞,冰凉的冷气使他紧抿了嘴唇。听她这样简单说着,他能猜到并不是这么简单,她其实很怕疼。
昭昭吸了口气,缓缓道:“如此,大概疼了十日,他们没再给我喝药,我的头也没再疼过。”
“什么样的药?”韶慕感觉胸闷得厉害,好似有双手在揪着他的肺脏撕扯。
昭昭摇头说不知,然后道:“喝下后,整个人像火烧,头痛欲裂。当时我以为他们要害我,可他们说是帮我治病。”
“嗯,”韶慕不再相问,手落上她的发间,帮着扫走落雪,“知道了。”
若真是像父亲说的那样,她当日该有多害怕?她其实是被人生生抹去记忆的吗?她那样顺风顺水的长大,所有人捧在手心,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因为她害怕,便不想再去回忆当初。
他去拉开她的手,执起来看,娇细的掌心已经被她自己掐了好些的指甲印。
“你想吃什么?”他对着她笑,眸色轻和,“等回府的时候给你带着。”
昭昭一愣,前面还在问她之前的事,这厢他又问她有什么想吃的:“大人,转开话题不带这样生硬的。还有,你在我手心里看到了什么?”
闻言,韶慕是又心疼又觉好笑,手指不禁捏了下她的手心:“制止你,不然怕你把自己的手给掐穿了。”
“嗯,”昭昭看着掌心的红色指甲印子,跟着笑了声,“我也不知道,有时候紧张的话,就会不自觉捏手心、搓手指。”
韶慕并没有对她说出蛊术的事,与其说出来让她苦恼,不如他这边快些查清楚:“我要走了,快说想吃什么?”
“今天雪大,铺子都没开门。”昭昭指着纷飞的雪。
“你告诉我就好,”韶慕道,松开了她的手,“要是有的话,我就捎着。”
“芙蓉酥。”
“好,芙蓉酥。”
。
雪下下停停,一直到晚上戌时,才稍稍停歇。
昭昭房间的桌上,放着一碟芙蓉酥,是韶慕傍晚下值回来给她捎的,刚解开的时候还带着温热。
如今她坐在床边,看着站在桌前的韶显博,他正将自己的针囊铺开,上面整整齐齐的一排银针。
而韶慕则站在她的旁边,一生朴质的青袍:“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没有,”昭昭抬脸冲他一笑,瞧瞧抬起小手指指着桌上那一排银针,“就是看着瘆人,比大人你的那套还要多。”
闻言,站在桌边韶显博倒是先笑了:“他的那套是小时候学基本用的,我的这套更精细,谁知他放弃了行医。”
说着往事,好像抽出了深藏心底的不满,顺着瞪了眼韶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