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把药油送了上来,交到费夫人手里。
“吴先生,能否请堂中的妈妈的帮我涂上药油?”费夫人表情中有些为难,“这次出门没带婆子,眼下还有事要办,等着我过去。”
吴暨闻言, 亦是为难:“可巧,今日她不在药堂。”
药堂里一般会有个婆子,懂些医理,为的就是有女客来, 能方便帮上忙。
费夫人脸上闪过遗憾, 药油瓶子往手心里一攥:“也无碍,肩上摔了下而已,没伤到筋骨, 等办完事回去再说也行。”
说着, 便抬步往房间外走。
“费夫人稍等,”昭昭将人叫住, 转而又看去吴暨, “先生,是不是就是用药油涂在疼痛处,将淤血推开?”
她当日见过冯越给韶慕推药油, 同样是摔伤,应当差不多。
吴暨点头, 顺着解释道:“是这样,将淤血推开恢复快些,不然积存在那儿,好的慢不说,冬天容易留下病根儿。”
“那我来罢,”昭昭道,接着看去费夫人,“天太冷,夫人这样挨着会难受,我帮你涂药油。”
费家人待她很好,当初愁眉不展的时候,费应慈伸手相帮,她才有了生存的活计。再者,费夫人看着是有急事,不然也不会大雪天出来,摔伤了还要继续前去。
费夫人停站在门边,看去身旁少女:“昭昭?”
“应该不会太久,耽误不了夫人的事儿。”昭昭笑,眸底清澈,摊开了自己的手。
费夫人犹豫一瞬,还是把药油瓶放去昭昭的手中:“那辛苦你了。”
药堂的婆子不在,她肩膀又疼得厉害,自己也知道,这样贸然出去,一旦冻到了,以后就是难治的病根儿。只是也有些疑虑,终究面前少女才十六七岁,手里有没有力气不说,手法上会吗?
家里的侄女儿费应慈,就不会这些。
吴暨见此,觉得事情妥帖可行,便把房间留给了两个女子,自己去了楼下。临走前,教了昭昭一些手法的问题。
房门关上,费夫人坐去凳子上,仍旧有些犹豫,可手里也解开了衣带。
昭昭先去铜盆里洗了手,这才站去费夫人身后,低头就看见对方露出的肩膀。
“帮着揉两把就行,剩下的我回家处理。”费夫人客气笑笑,回头看了眼。
昭昭眨了两下眼睛,大概猜出了费夫人心中想法,应当是觉得她不会处理完全。再看对方的肩膀,虽说还没有反出淤青,但是已经开始发肿,瞧着就不会舒服。
“夫人你忍一下啊。”她倒也不在意,笑着道了声。
而后,她倒了些药油在手心上,另只手落上对合,轻轻揉着,掌心开始慢慢变热。接着两只手掌放去费夫人肩上,先是缓慢的揉推,耳边当即听到了费夫人的吸气声。
昭昭没有停下,渐渐加大力度。这种事情不能马虎,当前肯定是疼的,但是后面会舒服不少,总比一直积存着淤血的好。
她也相信,费夫人知道这样的道理。
费夫人坐着不动,也没说话,只是肩膀上的疼感使得额头沁出汗珠。身后少女的力道在加重,看着一副弱不惊风的样子,没想到做事情这样认真。
药油味道刺鼻,难得也不嫌弃,竟主动提起帮她推肩。
“累的话,你先休息下。”费夫人开口,听着昭昭的呼吸,便知道她使了最大的力气。
昭昭手下没停,继续揉推着:“很快就好了。”
费夫人的肩膀现在麻木着,热烘烘的,没有了刚才的疼痛。她微微一笑,也就没再多说。
又过了会儿功夫,昭昭往后一退,轻轻舒一口气:“夫人现在试试?”
费夫人说好,动了动肩膀,虽然还残存一点儿疼,但是可是自如活动了:“好了。”
她站起来,手里一提,拉好了衣襟,也就重新仔细打量起昭昭来。看着娇娇弱弱,其实内里并不是,很有想法的一个姑娘。
昭昭也很高兴,明媚一笑:“那太好了,夫人等消了汗再出去,莫言冻着。”
她本就没什么力气,这番帮着费夫人推药油,如今只觉得累得很。想着,又去了铜盆边洗干净手。
等走回去的时候,费夫人已经穿戴好,脸上没了先前的忍受。
“明日要去家里,你别忘了。”费夫人笑着道。
昭昭明白上来,说的是费家那些掌柜和师傅,一起去本家的事。会说说这一年的情况,也会讲下一年的打算,重要的是会发下些赏钱和年货。
“记得呢。”她笑着点头,嘴边甜甜一笑。
“瞧你这丫头还真爱笑,性情怪明朗的,”费夫人笑,又道声,“模样生得又俊,难怪了。”
昭昭只道这是客气的夸奖,虽然听得不太明白:“夫人要去哪儿?”
一听她问,费夫人脸上笑意一淡:“为了大郎的事儿,前日与人说好带他相看姑娘,他倒好,挑着昨日出城,去了郊外庄子上。我这不得亲自去人家赔不是?”
说到儿子的亲事,她是心里发急。费家子嗣单薄,偏的这个儿子对婚事又不上心,天天让她这个做娘的跟着上火。
昭昭最近也常听费应慈说这件事,好像费夫人给了费致远很多妻子的人选,可他一个都没瞧上。
“怕是少东家正好有事罢,”她不好去评论人家里事,就简单宽慰了声,“天下父母心,他为人子,知道夫人你辛苦的。”
这句话在费夫人这里可太受用了,好似终于有个能理解她的人,一时心里百感交集:“你觉得是这样吗?”
“当然。”昭昭想也不想点头,“做母亲的,总会为孩子着想。”
费夫人不语,看去昭昭的目光中,多了些认真。从这些话里,她已然听出,昭昭并未对费致远有过心思。
房门打开,正好吴暨走上楼梯来,看着费夫人好了,便又将昭昭夸了一番。
“我回去找家主了。”来药堂已有些功夫,昭昭准备回去前厅找韶显博。
她走了之后,费夫人也准备离开去做自己的事。
下楼梯的时候,费夫人回头问:“我记得栾安的韶家和先生的吴家,并称杏林双家。”
“夫人过奖了,”吴暨忠厚的脸庞上带着谦逊,“吴家比不得韶家,韶家是百年世族,祖上出过大名鼎鼎的药神,更有许多独门药方。不只是遍及大渝的药堂,韶家还有不少自己的药材种植田,若是有寻不到的名贵药材,去韶家定然能找到。”
费夫人心中着实惊讶,于是点着头:“这样啊。”
。
吴家前厅。
外面风雪稍霁,冷气通过厅门进来,那几盆炭火显然难以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