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慕胸中怒火中烧,然面上仍旧压抑住:“和你们一起?”
事情是说的这样简单吗?当然不是,他们不过是借机拉他下水,只要踏出一步便就再没办法回头。
“家主是这个意思,”先生颔首,一派自信满满,“届时,大人表妹也会安然无恙。”
韶慕不语,他们这是挟住昭昭来逼他就范。所以,肯定不会轻易把人交出来。
果然,那先生又道:“大人手上的水道舆图,的确是那些刁民胡乱指的,我们主家向来守法,绝不会擅改水道。大人要追责的,是那帮穷鬼刁民。”
“我想见她。”韶慕道。
“自然,一个妙龄小姑娘,如花似玉的,我看着也怪心疼。”先生说着,便将一方折起的帕子往前一送。
韶慕呼吸一滞,分明嗅到了帕子上的淡淡香气,手一抬便拿了过来。
待解开帕子,看见了包裹在里面的东西,是一枚珍珠耳铛,圆滚滚的珠子,莹润的光亮,可不就是那日他送给她的。只是,如今还给他的只有一只。
他的手指收紧,将耳铛攥进掌间:“你们若敢伤她一点儿,我不会饶了你们。”
“哪里话?”先生笑着,“等大人与主家成了自己人,表姑娘自然也是我们的表姑娘。”
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丝风,吹着桌上烛火晃了晃。
“好,”韶慕开口,声音毫无情绪,“所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得见到她。”
先生见他不让步,只能笑着道:“我得回去同主家商量,做不得主。”
韶慕也知道面前只不过是个小喽啰,又道:“就今晚。”
时间越久对她越不利,一个女儿家的,娇娇弱弱,他怎么能不心焦,便是越早见到她越好。
“那么大人还需将舆图,以及那些刁民的联名信等物件交出来才行。”先生也不忘自己的职责,提醒着。
韶慕转身:“我回衙门准备。”
先生忙说好,毕竟河下县是他们丁家的底盘,一个新来乍到的通判不知道深浅,事情都在他们这边掌握着。还有那个扣在手里的姑娘,也是逼韶慕妥协的筹码。
只不过没想到,这位韶通判远比想象中更加在意他的表妹。
。
昭昭用力蹬着双脚,想要挣脱绑住双腿的绳索,可是无果。
抬头看着顶上的板盖,缝隙透了点儿光线下来。她身处的地方是一个地窖,阴寒潮冷,只一会儿的功夫,冻得骨头发疼。
双手绑在身后,她半倚着窖墙,无法站起来,外面的说话声偶尔传进来。
就在一个时辰前,她去客栈水房取水,接着被人拿布巾捂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这个地窖内了。
地窖很小,就是有些人家在屋里挖来储存东西所用。
这时,有人走过来掀开了顶盖,外头的光亮瞬间倾洒进来。
昭昭佯装未醒,躺靠回原处,一动不动。
“还没醒?不会是憋死了罢?”有人问。
一听这个声音,昭昭心中一凛。下一瞬,就感觉到那人从上面跳下来,居高临下看她。
大概是看见她还有呼吸起伏,便冷笑一声:“白日里还牙尖嘴利的,现在还不是落在我的手里?”
说话的正是白日还在安家贺生辰的丁良翰,此时衣冠楚楚的站在地窖中,仿佛一个主宰生死的胜利者。
大多数女子落到这步田地,肯定吓得又哭又闹,所以昭昭如此安静的躺着,丁良翰不会想到她早已醒过来。
昭昭强忍着让自己不动,压在背后的手已经攥紧。
“公子,这小娘子长得真美,是怎么回事儿?”上头的喽啰吸了口口水,目光黏在窖底的少女身上。
丁良翰白了那人一眼:“不准动她,她可有个了不得的表哥。”
那喽啰一听,赶紧收了龌.龊心思,伸手去把丁良翰给拉了上来:“那姓韶的?”
“瞧着他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谁知道对这个表妹倒挺上心,”丁良翰扫着自己衣裳上的尘土,话语中难掩得意,“这厢就等他把那些关于水道的公文证据交出来,他也就从此为咱们所用了。”
“公子高见,你这次可是立了功了。”喽啰拍着马屁,一脚将顶盖重新踢上。
地窖里重新陷入黑暗,昭昭睁开眼,震惊的看着头顶。原来韶慕一直办的水道案子,是和丁家有关,现在他们掳了她过来,竟是想逼着韶慕放弃此案,甚至拉他下水。
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知道韶慕少言寡语,有时候对她管得很严,但是不可否认他的正派,以及清明的为官。
这样一个认真的人,她不敢想他被人拖入泥沼的样子。
外面,丁良翰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道了声:“要是姓韶的不识抬举,他这娇滴滴的表妹就是你们的了。”
这话吓得昭昭一个激灵,也下定决心找机会逃掉。留下来,她不确定自己会得到什么下场。还有就是他们并不堵着她的嘴,证明此处很荒凉,并无人烟。
等了些时候,再没有听到丁良翰的声音,她笃定他是已经离开。既然自己是他设计抓来的,必然就是拿她当做筹码。
丁良翰?昭昭让自己平静下来,思忖着此人。要想脱身,就想要明白自己的对手。
之前,从尤妈口中得知过丁良翰的种种行径,从未婚妻家遭变故,他便退婚这件事上,足以证明是个小人;而与未婚妻的表姐勾搭成奸,更是无耻至极。当然抛却这些人品问题不说,往根源上找,便是他在丁家尴尬的身份。
他是个扶正小妾生的,外祖家无有根基,顶上更有两个原先正室夫人生的哥哥,能给他施展的地方不多。
所以,他得知了她是韶慕的表妹后,便想借着此事搏一把。毕竟以韶慕的行为作风,必然是公办严明,绝不徇私枉法,丁家恐怕现在也是各种担忧为难。
加上刚才她听的对方谈话,十有八九丁家的人也不知道她被关在哪儿。毕竟,在丁良翰眼中这是一件天大的功劳,做成了,他便是帮丁家彻底翻了身,以后在家中的地位必然超过两个兄长。
那么,他关着她,只能用他自己信赖的心腹,可一个不受宠的儿子,哪会有很多人手调动?更何况动静大了,惹得他两个兄长注意,抢了这“功劳”去。
也不知丁良翰的如此一番设计,可曾会想到,她和韶慕是假的表兄妹?
韶慕那样冷静的人,做事讲究万无一失,自然会以大局为重。或许他也在外面周旋,那她就趁着功夫自己脱身罢。
昭昭深吸一口气,动了动麻木的身子,地窖里的寒气着实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