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
熟悉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昭昭停下脚步,往四下里看,随后看见一面墙下,站着的韶慕。
“大人,你怎么来了?”她看着他,离着两三丈远。
韶慕从墙下走出,披着深色的斗篷:“办完事情往回走,冯越出城去了,所以没过来。”
昭昭哦了声,看看他站的位置,刚才她还往那边看过,怎就没发现他在:“我自己能回去,你事忙不必等我。”
“也对,”韶慕清淡的道声,眼睛扫了她一眼,“还有费家公子可以送你回去。”
“你说笑,”昭昭笑着,总觉他的话里似乎有什么意思,“费公子那是客气。”
韶慕不语,只是一低头,就看见白日里费致远拿的那一对儿绣球,此刻挂在她的小臂上,随着她的走路步伐,而轻微晃着。
两人一起往前走着,静谧的街道上,留下细微的脚步声。
男子的步伐总是大些,走出一段时,韶慕发现身边没了人,遂回头看,见着落下在后面的昭昭。
而她好像没有察觉一般,仍旧慢悠悠的走着,手里攥着两颗小绣球,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以往的她并不这样,和谁在一起都有话说,容易感染到别人的情绪,继而同她一样开心。今日的她,明显的心不在焉。
他不语,看着她慢慢走进,再从他身旁经过。
走过去之后,昭昭才后知后觉,转过身看着站着不动的韶慕:“大人,你怎么了?”
韶慕单手往身后一背,这话不是该他来问她吗?
蓦的,也就想起白日里冯越那句话,她看上费致远……
怎么可能?他心里否定着,因为之前来抿州路上,他可真切听过她说自己有夫君,既是如此,她自然不会去招惹别的男子。
“没事。”他走上来,和她平行。
。
眼看着就要进入腊月,天气越发的冷。
抿州位置偏靠东些,地势虽有起伏,但大多较平坦,北面没有高大的山峦做屏障,冬日里风大雪多。
昭昭得到了香脂铺后院中的西厢房,里面收拾的干净整齐,更专门摆了一个高柜子,上面各种小抽屉里放着香料草药之类,方便于她来配置做香。
正屋是给费应慈的,如此,即便是她在这边留一整日,家里人也不会担心。费家更是派过来两个家丁,平日里帮忙这边各种事务。
至于前面铺子,二层便用来做缝制香囊,尤妈找了两个针线娘子,平日在那里做活。
“昭昭,我怎么觉得你这里比我的正屋都舒适。”费应慈坐在炭盆旁,眼睛四下看着。
不只是用来配制香料的房间,而是安置了休息的木床,被褥枕头都是新的,分明像个女儿家居住的闺房。
昭昭初看时,也是吓了一跳,想着费致远做得太过周到:“这做手艺师傅,都是这样的优待吗?”
“是罢,”费应慈点头,在脑海中回忆着,“有些家的大师傅,过节时候,都是上主家饭桌的。”
靠得就是独一无二的手艺,因此很多人会捂住自己的本事,不会轻易收徒,更不会随意露出去,毕竟是靠着这个吃饭。
比如染布的师傅,真到关键时候,会把伙计们都赶出去,自己留在里面。
就在昨日,昭昭答应下费致远,会帮着配制香料。有些事情总要试试,如果过程中做砸了,她也会自请离去。
她坐在桌前分拣的香料,大的乱的就用剪刀绞断。偶尔,前面铺子会传来尤妈招呼客人的声音。
年底了,铺子的生意越来越好。
“昭昭,”费应慈拖着凳子坐到桌前,声音细柔,“过几日,我姨母过生辰,你跟我一起去罢。”
昭昭手里活计不停,看过去:“是否不妥?”
人家外甥女儿去贺生辰,她去了做什么?
她这一问,对面的费应慈反倒微微红了脸,垂下眼睑:“我爹娘早走了,与外祖家那边已经不甚亲近了,只是长辈生辰,仍旧需走一趟的。那边的表兄姐们,也不是很熟络。”
如此一听,昭昭明白过来,原是费应慈脸皮薄,想找她陪着。可细看过去,明明见费应慈偷偷小叹一声。
“好。”她笑着应下,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许扣我工钱。”
“不会,不会,”费应慈眼睛一亮,忙摆着手,“就是可能会晚上宿在那边,河下县,咱们第二日回来。”
一听到河下县,昭昭心道一声好巧,前几日韶慕办得案子不就是那边吗?
。
韶府。
一盏明灯亮在桌上,映照着伏案书写的年轻男子,他面色沉静,手中狼毫挥洒自如,一行行板正刚劲的字便落于纸上。
待书写完毕,韶慕摊开纸张,晾着未干的墨迹:“让人把信送回本家,路上不得耽搁。”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枚黄皮信封,指尖一摁搁去信纸一旁。
冯越知道,这封信是给家主的,也就是韶慕的父亲,不用想都明白是为了昭昭。
有时候他并不明白,为什么韶慕一定要让昭昭恢复记忆,其实就像现在这样和谐的相处,也挺好的。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最终的事情都是韶慕来决定。
“她还没回来?”韶慕拿起干透的信,问了声。
“应当没有,”冯越回道,“要是回来了,家里哪有现在这么安静?不过这两日,她真的安静了很多,就算回来也是呆在房中,捣鼓那些草枝树根的。”
韶慕折好信纸塞进信封中,拿着烛台滴下两滴蜡油,随之将封口粘好。
他也察觉到昭昭的变化,这几日明显话少了,甚至今晚都没回来用饭。那费家的饭食,当真就这么和她的口味?
把信交给了冯越,韶慕从书案后站起,想去外面走走。
“大人,这瓶花枯了。”冯越把信往腰间一别,指着书案上的白瓷细颈瓶,“我帮你拿去扔了罢?”
韶慕看过去,见着插瓶的梅枝。是那晚他和昭昭一起折回的红梅,她做了插瓶,给他摆放在书案一角,几日了,花儿已经开败,剩下光秃秃的枝子,也就是作配的柏枝依旧翠绿。
“放着罢。”他道声,收回视线出了书房。
出了正房,韶慕抬眼看着漆黑夜幕,头顶上是呼啸而过的北风。
隐隐的,他听见马蹄声,又等了一会儿,是大门敞开的声响。他站着不动,然后看见熟悉的轻盈声音走进视野。
她走起路来,裙裾微微摇曳,总让人联想到夏日清湖中的娇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