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宝庆应下,双手叠着端在腰前,垂下首跟在昭昭后面, 是有想哭又想笑, “公主真的没事儿,真是太好了。”
一直跟在昭昭身旁, 看着她长大, 如今宝庆心里百感交集。
到了墙下,昭昭停下步子转身,仔细打量起宝庆:“宝庆, 你怎么瘦了?”
她看见他一身普通衣裳,手里没再拖着那柄拂尘, 面容相比于一年前,苍老了许多。
“公主看错了,我没瘦,”宝庆抹干净脸上的泪,笑着,“只是这两日想着要见到你,没怎么睡好。”
时隔一年,再次见到自己的人,昭昭心里是高兴的,看是看到宝庆空荡荡的身后,心中的迷茫扩大。
宝庆似乎也是怕昭昭多想,赶紧道:“是我自己偷着先过来的,就想见见公主你。你在外面受苦了,后面宝庆跟你一起回京。”
昭昭扯了扯嘴角,心里平静下来:“回到京城以后呢?除了父皇,太后和母后是否知道我还活着,还有太子和誉王皇兄?”
“这……”宝庆为难的低下头,支吾道,“宫里的事,我也不知,只是一直遵从陛下吩咐。”
昭昭嗯了声,没有多问。或许她现在没死,对父皇来说也很麻烦罢?
见她不再言语,宝庆何其了解,赶紧道:“公主,魏世子很快会来接你。你知道,他不能急匆匆的明着来抿州,总要仔细安排,这样对你也安全。”
“魏玉堂?”昭昭道了声。
“是会国公家的世子,公主你的表哥,”宝庆笑着,专门捡些轻松的话来说,“瞧着,陛下就是在意你的。”
昭昭淡淡一笑:“宫里现在怎么样?”
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对于皇宫来说,能发生的太多了。各种新鲜的人和事物,是否所有人都不记得她了?
李家太多公主,缺了她一个,毫无影响。
“宫里还是那样,”宝庆小心说着,“陛下每日处理朝政,皇后娘娘处理后宫,就是太后身子时常不爽利,年前一段时日咳得厉害。”
听宝庆说着宫里的事情,昭昭觉得那些似乎过去了很久,像是上一世的事情:“你呢?你去了哪儿?”
“公主还记挂着宝庆,”宝庆又是心里一酸,抬手揩着眼角,“太后仁慈,让我去了安寿宫,你的哮天犬也被她老人家养着。”
“皇祖母?”昭昭轻叹一声,所以,还有人记得她吗?
其实真的回去,京城里已经没有属于她的东西。公主府封了,她又怎么死而复生再次做上安宜公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宝庆和魏玉堂先后离京,宫里的人向来敏锐,怎么会察觉不到。若是打探出她还活着,有些人又能怎么做?
这时,街上两声梆子响,已经是戌时,是宵禁时间的开始。
“公主,我需得回去了,”宝庆眼里瞅着昭昭,满满的不舍,“就这两日,魏世子就会来接你回京。”
昭昭点头,道了声回去罢。
宝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上,静夜里只剩下肆虐的冷风,穿过前头搭了一半的竹竿架子。
回到韶府,昭昭去了前厅。
不管多晚,钟伯总会等她回来,然后看她多少吃一些他准备的吃食。
其实是最简单的事情,可是每一次,昭昭都会感受到温暖。
宝庆的出现,她知道后面会紧随而来的其他事情。和韶慕一起吃面的时候,他说京城会来人,那么他现在是否知道,来的人是魏玉堂?
魏玉堂如今又在哪儿?
。
中间隔了一日,宝庆再没出现过,好像那夜他短暂的出现只是错觉。
上元节到了,不管是家里还是街上,到处挂满了灯,只等夜幕降临,便开始点亮璀璨。
要说年节是全家团聚,那么上元节就是居家出门游玩儿的日子。过了上元节,也就代表年节彻底过去。这一日,不论男女老幼,都可以到街上游赏,没有宵禁,欢乐通宵达旦。
这厢日头才将落西,费应慈便过来找昭昭。
两人一起上了街,身后跟着费家的婆子和丫鬟。
一年中,街上最热闹的时候,就是上元节,全城的人都走出了家门。
费应慈在家里憋了一个冬天,如今走出门来,感觉什么都新奇,眼馋着各种小吃零嘴儿,只是身体弱不能乱出,每每想动心思,都会被跟随的婆子制止。
天蒙蒙黑的时候,所有悬挂的灯笼陆续点亮,街道开始变得璀璨。
走了一段,费应慈停下脚步,脸上浮出羞涩的薄红:“我大哥在那儿。”
随着她指去的方向,昭昭看到站在酒楼外的费致远,以及他身旁站着的年轻郎君,是那天看见的陈家公子。
当即,也就明白上来,是费应慈借着上元节,想和那位说亲的陈公子相看。
“他,”费应慈看着昭昭,小声嗫嚅,“是我大伯母说的那个人。”
昭昭笑:“感情你一次两次的,拉着我来帮你相看未来夫婿?”
费应慈没想到昭昭说话这样大胆,小脸直接红透:“别,别瞎说,大哥正好和他谈买卖,我又不过去。”
“去罢,”昭昭拍拍费应慈的肩膀,话语中几分鼓励,“和他说说话,看看他的人品。有时候单看一副外貌,不顶用的。”
最后一句,她更像是说给自己听。当初她不就是这般吗?仅凭着自以为是的喜欢,强行指了韶慕,结果后来夫妻间冷冷淡淡。
费应慈紧张的眨着眼睛,怯生生道:“我又不会说话,还是不去了。”
昭昭往费致远那边看,知道他的意思大概也是想费应慈过去:“你就是你,不必去刻意做什么。他若在意你,自是会维护你。”
“昭昭,”费应慈眼中全是疑惑,小声问,“你又没嫁过人,怎么知道这些?”
昭昭笑,她当然嫁过,还是一个最出色的郎君。
“我见过的人多啊,”她挎上费应慈的手臂,带着往酒楼那边走,“我的父亲和兄长,他们都娶了妻子。”
以前她没注意过,其实她李家的男子各个薄情。父皇三宫六院,太子和誉王也是妻妾不少,细想的话,他们娶妻妾从来想的是权势利益,没有男女情意罢。
很快,她们俩到了酒楼外。
“应慈,昭昭,一起去楼上看灯罢。”费致远迎上来,对着昭昭客气颔首,又往小妹看了眼。
昭昭爽快应下,想着可以帮着推一把费应慈。她离开抿州前,至少促成一对有情人,也算好事。
只是费应慈太过紧张,低着头死活不敢去看陈家公子。
四人上了酒楼的二层,里面的桌上已经摆了酒菜,可见是费致远有心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