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挥着手反抗, 嘴里呜呜着:“放开我,放开……”
“昭昭,是我。”韶慕再次将她抱住, 任凭她的拍打, 他仍伸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 “别怕, 我在。”
昭昭的手抓上一片温热,以及听见一声男人的闷哼。
她一顿,木木的眼睛渐渐有了焦距。头顶上有星辰, 脸庞能试到冷风,她能看见了, 不再是封闭在黑暗的木棺中。
同时,她也感觉到了拥抱着自己的温暖,熟悉而又陌生的怀抱。
她的唇角抿住,忍不住眼角酸涩,滑下两行泪水:“你,你怎么……”
她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是该唤他一声大人呢,还是唤他一声韶慕?
听到她微弱的回应,韶慕又惊又喜,双手颤抖着捧上她的脸:“昭昭,昭昭,你怎么样?”
在这一刻,他不吝啬的展现出自己惊慌,一声声的唤着她。
昭昭的脸颊还沾着濡湿,手抬起来抚上他的脸:“你,哭了?”
她脸上沾着的,原是他的眼泪,他在为她悲伤吗?
“你有没有不舒服?”韶慕去抓她的手,想试探她的脉搏,“哪里伤到了?怎么这么多血?”
昭昭任他握上手腕,自己低头看,颈下一片血腥,那是她刚才吐出来的污血。
是的,她现在确定,陆季同种在她脑中的那只蛊虫,已经废了,被她给吐了出来。所以,她现在完全的清明了,记起了所有的过往,包括面前的韶慕。
他正认真的给她把脉,而他自己分明还在发热,他的手抖得这样厉害,真的能探到她的脉搏吗?
“别怕,”韶慕一只手落去她的后脑,轻轻揉了下,“没事了。”
昭昭木木的仍坐在木棺中,她看着他,听着他温和的安抚。以前,她真的很想要他这样说话,那时候,他还是她的驸马。
“我没事。”她颤着嗓音道,喉间的涩意吞咽一下,“是害怕的时候,可能碰到了鼻子。”
她随意编了个理由。
现在的她心中很是复杂,不管是陆季同恶劣的所作所为,还是如今的面对韶慕,她着实觉得混乱。
闻言,韶慕轻着手托上她的腮颊:“疼吗?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你。”
“别这样说,”昭昭想强压住嗓音中的颤抖,可是未果,反而声音更不成调,像是要哭出来般,“你病了,太累。”
想起来了,所有的都想起来了,从小到大的点滴。
韶慕小心把昭昭从木棺里抱出来,撑开自己的斗篷将她罩住,小小的身躯藏在自己身前:“别哭,今天年节,我们回家过年。”
昭昭眼睛酸疼,根本止不住眼泪,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是因为起死回生,是因为找回记忆,还是因为韶慕如此的温暖……
她身子一轻,被韶慕有些吃力的抱起,随后往牛车走去。她往后看,看见了那个深坑,以及里面的木棺,差一点儿她就长眠于此。
“别看。”韶慕身形一转,想着住哪块狰狞的地方。
他把她放去牛车上,脱下自己的斗篷给她披上,然后蹲去地上找鞭子,脚步明显的晃着,不稳当。
昭昭抿紧唇,想起吴暨说的,韶慕的风寒症很厉害,必须休息,不然会伤到会很麻烦。
“找到了。”韶慕手里攥着鞭子,从地上站起来。
他拉着牛往官道上走,瘦削的身形仍旧笔直,是独属于他的骄傲。
等上了官道,他在路边堆了些干草,然后点燃,火苗子蹭的蹿起老高,映照出这一片来。
“看到火,冯越会跟上来的。”韶慕说着,继续赶着牛车往前走,“赶得及的,回去过年节。”
昭昭坐在车板上,一动不动,泪水糊满了眼眶,一句话也说不出。
风刮着,现在的两人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黑夜里结伴前行。恰似当初,他带她初去抿州府,只是那时候的他,大概是很复杂的罢。
后来,冯越带人找了过来,看见车上坐着的少女,粗犷的脸上笑开,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可是在看到他那逞强的少主人时,心再次提了起来。
韶慕现在已经没办法骑马,长途的奔劳,加之原本的风寒症,耗尽了他的气力。
他坐上了牛车,抱着昭昭靠在自己怀中,如此虚脱的他,想的也是给她遮挡严寒。
“很快就回去了,”他小声重复着一句话,看去抿州的方向,“回去过年节,这个年节我一定好好陪你,不会出行。”
虚弱的声音擦着耳边,昭昭一字不落的听着,回想起去年的年节,直至上元节,都很少见到他的踪影。其他公主的驸马总是随叫随到,她却都不知他在做什么?
也就是那时,她决定彻底放开。
见她不说话,韶慕担心的更加抱紧她:“这次真的没事了,别怕。”
昭昭吸吸鼻子,喉间艰难的吞咽着。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此时全化作了眼泪。而他发烫的手,一下一下帮她擦着,有气无力的一遍遍哄她、安慰她。
“我没事。”她唇间送出三个字,自己抬手抹了抹眼泪儿。
“嗯,”韶慕扯下嘴角,身体感觉越来越沉,“昭昭,我有些累,要躺一会儿。”
他抬手挡在唇边,咳了几声,随后往车上一躺,咚的一声。
“韶慕。”昭昭只觉身上一轻,一直挡在她身侧的人倒下,躺在冷硬的车板上。
她拉着毯子搭在他的身上,去看他闭紧的眼睛。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不会有这场风寒症,也不会受伤……
“别哭,”韶慕眼睛睁开一条缝,视线模糊,“我给你拿回了这个。”
他动着左臂,从腰间取出什么,然后去塞进昭昭的手里。
昭昭手心一凉,攥上一枚圆润的物什,指肚下是雕刻的纹路,隐隐的能感觉出是个字,“昭”。
他把她的玉牌找回来了,代表她公主身份的玉牌。
给了她玉牌后,他的手便无力落下,搭回毯子上。
昭昭动了动,双手托起韶慕的后颈,然后让他枕在她的腿上。车板太凉,他不能再受冻。
而他彻底睡了过去,不知道她现在如此的靠近他,一遍遍的试着他的额头。
“冯越,快点儿走。”昭昭声音里是浓浓的哭腔。
冯越同样焦急,可是牛车就这么个速度,荒郊野岭的也找不到马车,真是恨不得自己背上韶慕,一路跑回城去。
等走回到城门的时候,已经有人家开始过年,稀稀拉拉的烟花在空中炸开,点缀着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