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镜里现在是一片金光,跟这屋里多了个太阳似的,很是晃眼。
昭昭盯着镜面,里面的自己满满带着头饰,繁琐而华美,有种说不出的舒适。
“宝庆,你觉得耳边配上朵牡丹是不是……”她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到了一半时蓦的顿住。
宝庆?
昭昭呼吸停滞,嘴巴还微微半张。她怎么会喊出这个名字?那一次韶显博施针次日,韶慕曾说过,她恍惚醒来的时候说过这个名字。
她轻轻舒了口气,是不是真的要想起来了?一切的一切都将要解开。
还有,她真的嫁过人,但是已经和离。
这时,韶慕和师爷商量完事情,来到了二层的房间,一眼就看见坐在妆台前的昭昭。
她大概从镜面里看见了他,转过头来。
韶慕瞳孔一缩,那个藏在心底的名字差点儿就脱口而出。
安宜。眼下如此装扮的她,完全就和以前的她重叠,大渝朝的公主。
而昭昭看见他进来的时候,心里同样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嘴边下意识想喊出什么。
外面的光线透过窗纸进来,屋里有些微微的朦胧感。
是婆子先打破了沉默,笑呵呵对韶慕道:“大人,您看看姑娘多好看?”
听人这样一说,昭昭脸颊一烫,这才清醒过来,自己这一头的金子该是多么贵重,就自己挣那点儿银子,根本买不起。适才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戴满了这一头。
“我觉得这枚凤尾钗不错。”她笑笑,手一抬,自发间抽出金钗。
同时心里算了算,自己身上剩下的银子够不够。
“我看看。”韶慕走过来,从她手里拿走凤尾钗,低头看了看,“是很好看。”
他一手落在她一侧发上,将凤尾钗重新簪回她的发间。
“这样一头首饰,会觉得沉吗?”他问,这也是他先前一直不解的。
她还是公主的时候,满头的金银珠翠,他总怀疑她那截细细的脖颈会被折断。可是这样看着她,又觉得是真的美丽夺目。
“嗯,说出来可能有点儿奇怪,”昭昭朝他一笑,刻意放低声音,“不但没觉得重,反而有种极为舒坦的感觉。”
她明亮的眼睛带着些许疑惑。
韶慕唇角勾起,弯着好看的弧度:“那就全买下来罢。”
“嗯?”昭昭一愣,以为自己没听清。
可是一旁的婆子精明,赶紧张口应下:“成的,成的,我这就去叫掌柜来。”
说着,就往房间外走。
“稍等,”韶慕唤了声,指着桌上的另外两套头面,“这些也要了。”
这下子,不说是昭昭,连婆子也惊住了,站在门边半晌才反应上来,接着连道了几声好,便急忙慌的去请掌柜。临了,还不忘帮着把房门关上,当真是一副对待贵客该有的样子。
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大人,”昭昭指着桌上的金饰,吃惊得想组织好自己的话语,“这是黄金。”
是黄金啊,不是绢花。
韶慕点头,神情温和:“那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昭昭想也不想就点头,这点当真不能否认,“可我没有……”
“喜欢就好,我给你买。”韶慕笑,就见着她的眼睛越发瞪大。
昭昭嘴角蠕动着,好不惊讶:“不不,我不要。”
这还了得?如此多的金子,他的俸禄才多少?
“你方才不也给我买了年节礼物?”韶慕说着,顺手从托盘上捏起一只黄金雕花镶蓝宝石手镯,“这些是我的回礼。”
他执起她的手,把手镯给她套去了手腕上。
纤巧白皙的腕子,在厚重金镯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细弱。
他看着她,轻易看见她眼中的喜欢,一张小脸儿柔和的不成样子:“是不是觉得更舒适了?”
昭昭手腕上一沉,闻言眨眨眼,对上他含笑的双眼:“可我送你的是一双鞋。”
而且,还是一买三双的那种,日常里的用品,完全算不上贵重,甚至很普通。
“礼轻情意重。”韶慕笑,双手捧起她的脸来细细端看,“况且,你戴上真的好看,美丽的明珠一般,耀眼夺目。”
昭昭听得很不好意思,而被他这样捧着脸也怪不自在的:“大人总是这样夸人的吗?”
“没有,”韶慕摇头,一字一句,“只会对你说。”
昭昭心口一滞,不禁想起安宜公主。他爱着他的亡妻,几次无意间唤起那个名字,他没有如此对着安宜公主表达过赞美吗?
这时,门被敲响。掌柜笑着进来,后面跟着怀抱锦盒的婆子。
最终,韶慕将三套头面全部买了下来。
两人从银楼出来,一起走在街上,昭昭瞧瞧拿眼往身边看。堂堂的韶通判,此时身着官服,身前抱着三个锦盒。
相对于她的拘谨,韶慕却显得很自在,会与经过的衙差点头招呼。
“咳咳咳。”他咳了几声。
“你的咳嗽怎么还没好?”昭昭问,他之前说是被风呛到了,不至于一直咳到现在罢。
韶慕薄唇抿平,道声:“有些口干罢了。”
“你等等。”昭昭快走两步,站去他的面前,然后仔细看着他的脸。
忙碌多日,他的脸更清减了几分,眼底印着疲倦,面上略显苍白,仔细看着是让人觉得有些病气。
韶慕很是配合,站着不动,随之笑了声:“看出什么来了?”
昭昭当然什么也看不出,只是觉得他脸色并不很好,比昨日的还差:“你真没事儿?”
“有事。”韶慕薄唇动了动,而后抓上她的手腕,带着她进了一旁的巷子。
昭昭不明所以,被他拉着小跑。
等进了巷子,下一刻就被他单臂揽住细腰,整个人贴在他身前。
她心不由砰砰跳得厉害,两只手撑在他胸前,腰身下意识后仰,对上他深邃的眼眸时,不禁脖子一缩:“怎么了?”
她问着,声音小小的,带着让人察觉不到的轻颤。
“想抱下你。”韶慕道,另只手挎着锦盒,倒是没办法彻底拥抱她。
光线略暗的巷子里,两人站在斑驳的墙下,男子身躯颀长,揽着身前娇柔的女子,似乎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他垂首,吻上她的脸颊。
昭昭脸边贴上的温热,让她忍不住双肩缩着,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外头就是大街,让人看见了可了不得。
她也不知道,一向稳妥的他会这样不顾规矩的,大白日里,将她抵在墙下吻她。
“我还有事要做,只能陪你这一会儿。”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像是承诺一般,“等忙过去,上元节之前我会空闲下来,到时候好好陪你,你想去哪儿、做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