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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人前赴后继地爱上我(360)+番外

叶未双定了定神,向那自在塔走去。未曾进入,他和缘空便听到里面传来了声音。叶未双的双眼睁大,只见到有人陆续从自在塔内踏出,均是一头雾水地望着外面,叶未双一点数,竟皆是那些失踪的佛修弟子!

缘空看到自己的师兄立刻惊叫了一声,一时之间众人都纷纷互相问候,回想起他们失去意识前的情况。

叶未双在人声中恍惚地看向上空一片温暖的云霞雾霭。这景色美得仿佛没有经历过黑夜,没有经历过鬼气的污染,也没有鲜血和尸骨。仿佛那一切都是做梦一般。

——

无衣见到自己的小弟子时也见到了自己的师父。他的师父无相坐在自在塔七层的无上尊佛像前念经,仿佛外界万事万物都于他无干一般。

无衣揉着自己作疼的眉心道:“师父。”

和尚转过了头来。叫缘空惊讶的是,他的老师公并非垂垂老矣,他看上去同无衣一般年纪,手里两串佛珠,一串一百零八颗,一串二十一颗。

“师父,您看见了,”无衣道,“思惑大师登神了。”

“为师自然看见了。”无相轻描淡写地说,“我随他与自在塔来到此处,他悟情我看到了,成佛我也看到了。”

缘空心想他的师公心可真大,一进入自在塔便不出来,自在塔被思惑法师携来带去也毫无反应,丝毫不怕身随塔消。

无衣似乎有所意动。他皱眉道:“思惑大师与那位施主……”

无相道:“成佛也非佛,是人又成佛。阿弥陀佛。”

缘空听得两眼发晕,却见无衣似乎有些恼意,胸口起伏了两下,忽地上前按住了无相。在缘空惊愕的目光中,无衣的身体渐渐缩小,衣衫落下,竟是化作了一只金钵。

缘空张大了嘴巴,却听他师公无相沉默了好一会儿,道:“缘空,你且退下。”

“你这是何苦。”无相能感到无衣的心脏在跳动。他这个弟子,与其他所有弟子都不同,天赋高强,一向来想要做什么遍能成什么。

此刻无衣握在他的手里,他连一丝心悸都会被无衣觉察。

“你骗我。”无衣道,“你道我不是你的命定之人,却还是骗了我。”

无相叹了一口气。

“你是万灵者,但就是万灵者,也有命定之人。”

谁都不会想到,世间难寻的万灵者并非只有叶未双一人,还有一个居然身在佛门之中,在自在塔里藏了几千年。

“我不求你我同思惑大师与那位施主一般,但求携我长伴青灯古佛。”

无相的神色动了动,又叹了一口气。他在这塔里过去几千年都没有叹过气,一见到这弟子,就叹了好几口。

他更知道自己无法拒绝无衣,只要他一有松动,无衣便能知晓。他二人是命定之人,连一丝心动都藏不住。

只是从前无相还能用师徒身份、佛门规矩来约束无衣,眼下他也知道不可能了。

思惑法师历经情爱,还是成了佛,无相没有了拒绝的缘由。

怀中金钵忽地化作了一个浑身赤裸的人,无相心神大震,手一抖,却被无衣一把搂住了脖子。

“师父!师父!”缘空的声音忽地响起来,瞎闯惯了的小和尚的光头从楼下一路探上来蓦地道:“师父!大事不好啦!我佛门弟子少了三分之一!”

他刚喊完就楞了一下,揉了揉眼睛。他怎么好似看见一个光溜溜的师父躺在师公怀里?他这一眨眼,眼前的还是无相一个人,手里捧着个金钵。

无相的声音有些嗡嗡的:“会有你的师叔去看的……”

佛门少了三分之一的弟子。这三分之一的第一都已经被抽走了魂魄,做成了人傀,却在思惑成佛那一日,被肃清了体内的邪魂,成了一具具尸体。那些尸体被埋在女娲柱下,那女娲柱已然被毁,看不清原来的模样,但当佛门中人掘出那一具具完好的、被整齐排列的尸体时,他们都沉默了。

思惑大师究竟是历经了如何惨烈的一场争斗才让三界恢复原样,他们都不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的是,此战之中明轮法师身陨,思惑法师成佛,而九域封禁仿佛被开了光,九个界面里的所有鬼气都被清扫殆尽,九域封禁这个上古传送阵再度恢复了其传送阵的用途,

自在塔镇在了此处。

此地是登神梯万年之后第一次现身之地,蕴空寺的方丈带着山门上下将蕴空寺迁到了此处,将此地命名为自在天。

此后数百年,无数天人与佛修前来自在天一睹自在塔,塔上常年环绕彩色云霞,登神梯已不在,浓郁的灵气和法则却还弥漫在空中不散。

那是登上神梯的佛留下的法则,怎能不叫人趋之若鹜?

叶未双问过莫离,思惑和那名叫贾科的人在哪儿,莫离却无法道清。阴阳簿上生卒都标明了年月,这名为贾科的人生卒却极为奇怪。就连莫离这个阎罗,也不知道他如今究竟是死是活。

十殿阎罗尽皆归于鬼界,三界井井有条,无人能定夺旁人生死,唯有思惑和贾科的生死始终说不清也道不明。

思惑就同万年前最后一个登神的人一般消失了。

——

消失的人未曾离开这三界,他们去了东海浮屠阁。东海之上云雾缭绕,上界是寻常人看不见的上界,东海也是寻常凡人看不见的东海。

“做什么建这塔?”虚空中的贾科跟思惑踩着同一根芦苇,落在东海岸边。

“兴旺蓬莱。”思惑道。

贾科看着四面来来往往的和尚,禁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一头白发,又摸了摸思惑的光头。

思惑抓住他的手道:“蓬莱之周无以飞行,唯有摆渡。”

他从纳戒中取出了一束芦苇。那芦苇离手之后便成了一叶大舟,贾科同思惑一步跨了上去。苇舟悄悄离开岸边,四面的人和船都渐渐消失。

蓬莱的海不是惊涛骇浪的海。水平如镜,能看到水面下的苇舟,舟里的人。

贾科伸手点了一点水面,水面漾开了一圈圈的波纹。他看着倒影里渐渐由破碎又恢复平整的人面,叹息道:“你带我去蓬莱,若不是为了祛除这身体里的魔气。”

“你附了他身,却让这肉身成了魔,这因果理当还清。”

思惑已是成佛,却未曾离开这三界,只因他剥离了自己的魂魄。然而他也不得用佛的力量,未免影响三界平衡。

此去蓬莱,是他们的最后一件事。

贾科拨弄船头苇絮,仰面躺倒在芦苇上。上空是湛蓝的天,下方是湛蓝的海,四面寂静无声,仿佛只有他和思惑。

他们是两个人,却又是一个人。

“你可真聪明,”贾科忽地笑了起来,“千万年那么长,四百九十九世那么久,你熬不下去了,就造出了我。”

思惑没有回音。他二人说是谁造出了谁都是一样,因为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贾科看着上空的白云、静谧的天宫,忽地道:“思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