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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雨(68)

那头,强子跟孔珍坐着,低头签着字,两个人像是什么也没听见。签完了,民警说可以走了,他拉着她冰凉的手往外走。

女人冲着他们背影喊,“欠债还钱,我看你们这对狗男女躲到什么时候!我告到你们倾家荡产!”

他们出来就上了出租车。

夜色在窗外划过,车里,强子依然紧紧攥着孔珍的手,感觉的到她浑身都在微微抽搐。他揽住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像是对她说,也像是对自己说,“没事,没事了。”

回到这个不大的屋子,强子让孔珍先去洗澡。

家里什么吃的也没有,他找出两桶方便面,烧了壶热水,一人泡了一桶。没一会儿,一屋子都是方便面的味道。孔珍擦着头发出来,默默在小桌子旁坐下来。

“将就吃一下,想吃什么我明天再去买。”

孔珍刚洗完澡,面孔很白,嘴角的一块青更明显。

双眼带着湿气,她看看他,对他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挺好的。”

强子默了下,说,“那就吃吧。”

吃完了面孔珍在床上看电视。强子洗好澡出来,拉了拉窗帘缝,把沙发上的被子铺好,关了灯,躺上去。

他双手枕在脑后,听着电视的声音,看着窗帘发呆。

这三连座的小沙发是他去年逛家具城买的,才600块钱。看上去挺不错,其实是样子货,用了半年之后,靠背里的木条支架就开始膈人背了。这阵子,他一直睡在这张小沙发上,好在是冬天,沙发上有后棉垫,倒是不冷。一开始睡不着,睡着睡着也就习惯了。

过了会儿,孔珍说,“遥控给你,我睡了。”

强子在昏暗的光线里看她,“不看就关了,我也困了。”

“那关了。”

“好。”

“啪”一声,电视萤幕的光灭了。孔珍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拉了拉被子,整个把自己裹住。

屋子黑了下来。隔壁人家还在看电视,有隐隐的声音传进来,衬得周围更加静。

强子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中杂乱一团。

过了不知多久,床上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还记得我那个小妹妹么?”

他没有动,声音很低,“还在上学的那个?”

“嗯,今年要高考了。”

“怎么忽然想起她了。”

她声调很缓,“去年的时候我带她过来玩,你和鹏哥带她玩了好几个地方,她到现在都记得你们。过年和我打电话,叫我跟你们问好,后来我忘了。”

强子本来想说:那你叫她好好高考,考完了过来,还带她玩。转念一想,等到那时候,自己和孔珍还不知道在哪儿了。

心头涌上一阵凄凉,过了好一会儿,他问,“身上还有哪里疼么?”

“没有。”

后来,没人再说话,黑暗里,只有夜越来越深。

半夜里,睫毛颤了下,孔珍缓缓睁开眼。

窗帘就在沙发上面,幽光透进来,落在强子安静的睡脸上。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声,她不知自己看了多久,直到有细小的风把窗帘吹动,他脸上的光影晃了下,他翻了个身,随之,更沉的呼吸声。

孔珍下床进了卫生间。

再出来的时候,她身上穿的整整齐齐,波浪卷发扎成了辫子垂在脑后。她在餐桌拎起自己的包,最后看了强子一眼,轻声开门。

门把手转到一半,空气里响起了低低地一声,“珍珍……”

手顿住了。

“你去哪?”强子坐起来,目光没有一丝迷糊,直直看着她。

“去哪都好,都是我自己的事。”她垂着头,没有看他,声音很平静,“强子哥,你别管我了。”

强子走过来,把她冰凉的手从门上拉下来,“我们不是都说好了,过两天就走,到时就什么事都没了。”

她转过脸看着他,双眼渐渐涌上泪,声音里泛着哭腔,“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你店开的好好,我凭什么让你跟我一起扛,你扛不起的……我已经把我自己毁了,不能把你也毁了……”

强子抱住她,忍着心痛,“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我说没事就没事,谁也毁不了我们。”

睡得迷迷糊糊间,孙鹏电话响个不停。

在枕边摸到手机,他闭着眼睛接了,只听那边说了几句,他抖得睁开眼,在黑暗里坐了起来。

☆、生病

陈岩外公夜里一个人起来上厕所摔倒了。这一摔非同小可。

孙鹏骑着摩托车赶到医院的时候,陈家人全部忧心忡忡地等候在抢救室外。

陈岩身上套着件大衣,坐在蓝色的塑料椅上,目光看着地面,侧脸被长发半遮。听见脚步身,她朝他看过去。

陈母蓬头垢面,睡衣外面套着件长羽绒服,看见孙鹏过来,迎上去低声说,“跑空了吧,大半夜把你也拖过来……”

孙鹏说:“应该的。”

陈岩舅舅之前和他吃过两次饭了,远远看过来,对他点了点头,他也回应了下。

电话是陈母给他打的。

夜里陈母睡得正沉,忽然听见“硿咚”一声巨响,惊得立马起来,顺着声音跑到厕所,老人已经摔倒了,躺在地上,还压碎了两个塑料盆。陈母吓了一大跳,大叫着把陈岩外婆喊过来一起抬他,才发现她们两个人根本弄不动。

这时候老人已经没知觉了,脸上也没了血色。陈母一急就打了救护车,然后又给家里所有人打了电话,也给孙鹏打了,叫他过来帮忙。

孙鹏赶到陈家的时候跑了个空,估计已经送医院了,打电话给陈岩找了过来。

他和陈岩目光交流了一下,走到了紧闭着门的抢救室门口。

陈岩舅舅年纪也大了,头发半白,面色灰败,在旁边叹着气说,“刚进去,估计要到明早了。”

刚才有个小护士出来说,老人血管很脆,这一摔脑子里有了新的出血点,出血点的位置也很不好。

孙鹏说,“你们先回去吧,明早再来,我跟陈岩在这边等着。”

陈岩舅舅说,“没事,再等等。”

他掏出烟盒,要散一根给他,孙鹏摇了手。

他说,“那我过去抽一根。”拖着沉沉的步子,这个小个头的中年男人往楼梯口走去。

孙鹏在门口站了会儿,到陈岩身边坐下,帮她把领子扯了扯正,“累了吧。”

她看看他,“还好”。

两个人的手握到了一起。

目光转动,陈岩对着长廊那头对陈母道,“妈,你不要在那边转了,过来坐吧。”

陈母被这么一叫,茫茫然地走过来,在旁边的位子坐下。她下意识地望着手术室的门,望着望着,忽然就红了眼眶。

孙鹏松开陈岩,去护士站要了两杯白开水过来递给她们。

陈岩喝了两口,忽略掉陈母的泪眼,看着她捏着水杯不动的手,说,“喝点水吧,你跟舅舅先回去,我们在这边等。你们明早把要用的东西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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