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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雨(58)

“还说?快进去!”

阳光洒满院子,孙飞呆呆站在那儿,歪着头,看着倩倩垂着肩进了屋。

☆、心结

强子家在隔壁村,孙鹏和陈岩将近走了20分钟。

是间巷弄里的老房子,砖墙木门,门口放着一张老藤椅,墙根堆了一些杂物。孙鹏敲敲门,过了好一会儿,里头有个老人应了声。

老人80岁出头,一头稀疏银发,佝偻着背,身上穿件绛红色棉袄。开门看见孙鹏,她混沌的眼睛立马亮了,一笑,一脸褶子。她领着孙鹏和陈岩进屋,拉开了客厅的灯。

陈岩坐下,在昏暗的光线里静静环顾四周。

这个房子真的太老了,不平的水泥地、斑驳的横梁顶,墙上都是翘起的石灰皮。大不的客厅左右各一个几平米的小房间,后面连着一口院子,空气里的味道很不好。

窝在木凳下的老猫看见生人进来,亮着眼睛弓着身,缓缓走开。老人在橱柜里抓出一大把糖果和小点心,好客地叫他们吃。

孙鹏和她寒暄了几句,告诉她强子可能过完年回来,托他带5000块钱给她过年。老人一听,立马摇手,“我不要他的钱,我没有花钱的地方。你还是带回去给他,叫他在外面不要亏待自己,吃的好一点,好好工作。过完年早点回来看看我。”

孙鹏告诉她强子现在很好,不缺钱,叫她把钱收好,这是他的孝心。她要实在没用钱的地方,就等强子回来亲自还给他。

最后好说歹说,老人把钱留下了。

临走的时候,孙鹏给她留了个1000块的红包,说是给她提前拜早年。她不肯要,他道别后拉着陈岩就出门,没给她推拒的机会。

回去的一路上,孙鹏跟陈岩闲聊了一些上学时和强子的趣事,陈岩默默听着,听到好玩的地方以微笑回应。

穿出巷子,路过一排平房,孙鹏对她说,“以前我家就住在这,这是我爷爷的老房子,跟强子家靠的近,那时候经常去他家蹭饭。”

他朝一间老屋指了指。陈岩看过去,“现在还有人住吗?”

“没了,前两年我二哥盖了现在的新房,这里就空着了,已经不能住人了。”

他说,“以前我打算要是回来的话,就把这个扒了,砌个房子。”

陈岩点点头,没说什么。

走到来时路的分叉口,孙鹏说,“不走回头路了,往那头吧,顺路带你转转。”

她没有异议。

他们走得很慢,走着走着,路过了一片杉树林。

杉树的细叶早都脱落了,只剩下一株株顶端尖尖的树干,在冬阳下挺拔竖立着。一条分支的小溪沟在脚旁缓缓流过,发出汩汩水声。

陈岩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目光随心而动,有时看天上流动的云,有时看被水流经的野草。

风来,她抬手掠开几缕被吹荡起的发,任由一片浅浅的晨光落在脸上。

孙鹏看看她,想起了刚认识的时候她的样子。带着一点高傲,一点冷漠,一点防备,以及一点不易察觉的热心,和后来的样子几乎对不上。

明明是温柔娴雅的,她却会不自觉的摆出不可亲近的姿态。

“孙鹏……”

她视线看着前路。

“嗯。”他淡淡应了。

“还没有问你,你是怎么想的。”

“……”

“关于结婚的事。”她平静的补充。

清晨的太阳跟随着他们的步子,在萧瑟的林间缓缓移动,那光芒若隐若现,穿透一道道晨雾。

孙鹏心里紧了一下。她问他怎么想?

他很想告诉她,昨晚之前,他没有一点这样的念头。

没有事业、空无一物的男人是不会想到婚姻的。连养家的资本都没有,拿什么结婚。在这段全力向上爬的路上,婚姻是担子,是绳索。

然而昨晚他的父亲提起时,他却像是被点了下。

过了这个年,她27岁。

年龄的增长对他不构成压力,但是对她呢?她有没有在考虑结婚的事?她又是否在渴望更稳定的关系?

他不知道,也忽略了。

所以,他想的是,如果她想结,他就结。

但当她清清楚楚说出不想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心底是什么滋味。说没有一点想法,那是在自欺欺人。

看着前路,他没有说话。

脚步落在枯叶上,一片寂静中,他听见她说:“我没有想过这么早结婚……”

停顿了一下,她继续轻声说,“这两年我手上存了几万块钱,不过暂时借给我舅舅了……我现在每个月的公积金一千出头,我想,等再过个两年,等我们一起存够了首付,贷款买个房子……到时候再去想结婚的事……”

“你觉得呢?”她偏过脸,问他。

孙鹏已然全身心坠落在她的话语里,在她话音落下、目光投来的时刻,他侧着脸看着蔚蓝天际,刻意避开了她的对视。

风吹在眼睛里,无比酸胀、难受,他觉得她哪怕只是再发出一个音节,他的眼泪都会生生掉下来。

活了30年,除了这条生命,所有的一切,他几乎都是靠双手所得,从不知幸运为何物。

唯独她不是。

在他们并行的这条路上,他没有付出代价去争取什么,她是自己走来的,带着无需回报的善意与温柔。

他不知道一无所有的自己凭什么拥有这样一个女人,这一刻,他在震撼与感动的同时,对这一切感到巨大的惶然和不真。

许久都没有得到他回应,她没有再说什么,依旧和他一起慢慢向前走着。

但那些心上之尘,都随刚刚说出口的话,随风飞远了。

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之所以会选择这个人,是因为每当她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她可以做真正的自己。

他很像这片林子,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没有繁华的灯火,阳光才如此真切轻暖,没有鼎沸的人声,流水才格外清幽净澈。

她终于找到了这样一个人,让她可以做到像内心深处一直渴盼的那样坦诚。

不知沉默了多久,孙鹏才缓缓开口:

“这些都不是你该去想的事。房子也好,结婚也好……岩岩,你给我一点时间……告诉我,你怎么样会开心一点。”

陈岩看着前路,抿唇淡淡一笑:“我现在就很开心……”

“孙鹏……你慢慢来,我不急。”

此后一路,没有人再说话,任乡间的风景在他们身旁一帧帧变换。

他们心中都被某种柔软的东西填满了,无声地自我消化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家门前。

大门敞开着,里面透出一阵阵畅快的笑声,他们停下步子,相视一笑,他携着她的手走了进去。

他们刚进院子,屋里就有人一边出来一边喊道:“老哥我总算把你给等回来了!”

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个子不算高,头很大,穿着显档次的黑色呢子大衣,脚上皮鞋锃亮。后边跟着一个穿着时髦的女孩。

孙鹏一看那人,乐了,“马军?什么时候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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