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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雨(38)

她放松身体,鼻尖贴在他胸口的衣料上,安心接受了这个怀抱。

“下午我外公被送去医院抢救,刚刚才稳定下来……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的,没来得及告诉你。”

孙鹏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话,过了会儿才推开她一些。

“……人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了,我回来拿点东西,等下去陪夜。”

陈岩洗澡,孙鹏在房间看电视。

她洗完出来,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头发裹着毛巾,露出来的发尾湿漉漉地顺着后背滴水。

他看着她在梳妆台旁,一边嗡嗡地吹头发,一边看刚打开的手机。

17通未接来电,12通是他打的。

她没说什么,手指划了几下,继续看短信。

孙鹏从她手里接过吹风机,她正好腾出手回复了几条消息。

她的头发黑而密,湿了水后黏成几条,散着雾气,纠缠在他手中,被热风吹着渐渐松散开来。他温柔地按摩着她的头皮,她处理完了信息,放下手机,索性半趴到他腿上,闭上眼睛。

吹风机声音太过单调,头发快干的时候,陈岩已经半睡着了。

孙鹏关掉开关,摸了摸她的头,“睡会儿再去吧,我叫你。”

想到这一夜可能都没得睡,陈岩说,“那我眯半个小时,那边还等着,一定要叫我。”

“睡吧。”

他过去关灯,一转身,陈岩已经躺上床,盖上了被子。

“毛衣脱了睡,起来冷。”

“不了。”她眼睛没睁开。

孙鹏没再烦她,把电视音量调到最小,侧着身子坐到床头,一条腿搭在床沿。

电视里面不知道在放什么,他木着脸,一点也没看进去,鼻尖绕来绕去都是她身上洗完澡后的香味。

幽暗的房间内只有电视的荧光,陈岩身体蜷曲着躺在他旁边,脸颊贴着蓝色的枕头。双手微微握着,靠在脸侧。这是她最常用的睡姿,把自己缩成一团。

低着头看了会儿,他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

她睫毛微微颤抖了下,没有醒。

半个小时后,陈岩依旧睡得很死。

孙鹏不忍心叫她,但还是拨开她头发,摸摸她耳朵,轻轻唤了声,“陈岩……”

她心里的弦一直绷着,被他一动就惊醒了。

目光有些迷茫,懒懒地问,“几点了?”

“快11点了。”

她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掀开被子坐起来,“走吧。”

陈岩外公今年83岁,身上有不少慢性病,平时每顿吃药都要吃一大把。这次突发的是脑梗,要是没人在家,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这周正好陈岩舅舅又跟着单位出去旅游,孙鹏和陈岩赶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只有陈母和她舅妈守着,她外婆已经被劝回家休息。

三人间的病房只有她外公一个人躺在中间,身上插着各种监测仪器,闭眼昏睡。

陈母和舅妈看见陈岩带了孙鹏过来,微微有点惊讶,站起来点了点头。

陈母看了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房间空调打得很高,陈岩脱下大衣,站到病床边,“怎么样了?”

老人闭着眼,脸色蜡黄,鼻孔里插着氧气管。平时活活泼泼的老人此时形容枯槁,没有半点生气。陈岩泛起一阵心酸。

“没什么,医生说夜里可能就会醒。”

“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边看着。”

舅妈说,“要不今晚我来吧,岩岩你带着你妈先回去。”

“不用了,等舅舅回来再说。妈你也是。”

陈岩把带来的毛巾、漱口杯等日用品轻声放进柜子里,转过身,“走吧,明早来替我,帮我带个早饭。”

陈母和舅妈都没再说什么,心惊胆战的一天下来,两个中年女人也是耗尽心力。临走时和孙鹏点了点头,打了招呼。

安顿好一切,陈岩看看孙鹏,“你也回去吧。”

“我在这陪你。”他说,“我明天不上班。”

陈岩静了下,“那好,我和护士说再要张床。”

孙鹏站起来:“我去吧。”

厕所在阳台上,陈岩拿了两瓶热水进去,孙鹏简单洗漱了下,把毛巾挂晾衣绳上。

她关了病房里面的灯,端着两杯水出来。

站在窗边,孙鹏接过她手里的杯子,“等下你先睡,我看着。”

“孙飞怎么办?”

“我跟强子说过了。”

陈岩点点头。

阳台上隐隐有一股消□□水味,孙鹏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在窗台上,声音很低地说,“下次再有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我。”

这家里几乎没有一个使得上的男人,刚刚她俨然就像个大家长。

陈岩看着窗外安静的夜色,闷闷“嗯”了一声。

嘴上是答应了,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一路走来,只有自己的脚印,不懂得与人分担什么,也不习惯依赖什么人。

毛巾滴滴答答在地砖上滴着水。

孙鹏看看她,手搭在她的后颈上揉了一下,“还生我的气么?”

“谈不上生气……”

陈岩回想上午那个场景,抬眼看他,目光澄清。

“当时只是不敢去深想,你还有没有其他事瞒着我,有点害怕吧……本来想和你冷战几天,现在可能也没有精力了。”

她勉强笑了下,又望向窗外。

两个人之间忽然静了,都像在思考。

孙鹏伸手揽过她的肩膀,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说,“……对不起。”

陈岩轻轻把头靠上他肩窝,声音平缓,“我知道你不怕吃苦,我家什么样子你也看见了,我也不怕吃苦。但我上午看到你那样,心里很酸。如果两个人在一起那么辛苦,还有什么意思……对不对?”

孙鹏的心脏像是被她揉了一把,半晌,他说,“以后不会了。”

陈母第二天早上来送早饭的时候,孙鹏已经走了。但中午他就又来了。

这几天,孙鹏全副心思扑在了医院,店里的杂事都交给了强子忙。强子已经辞职,准备跟着他一起干。

陈岩之前一直打算找个正式机会把孙鹏介绍给家里人,事发突然,现在也只能这样。这个档口,她没有和家里人说什么,但意思已经很明显。陈母也没问什么,对孙鹏倒也很客气。

陈岩外公这几天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只是医生说脑梗的那个位置不太好,人抢救回来了,但语言功能受损,左半边神经也出了问题,一时半会动不了,需要漫长的恢复期。怕护工照顾的不仔细,陈岩他们一直在轮流守夜。

这天晚上,孙鹏让她们都回家休息,自己一个人守着。

临床也有病人入住了,家属听他们说了几句,忍不住插嘴,“你们放心吧,男同志照看老太爷也方便一点。我看小伙子心很细的。”

陈母有点不好意思,陈岩倒是没什么,临走时嘱咐,“你不要大意了,他夜里要起来两次。”

孙鹏说,“我知道,放心吧。”

半夜老人突然醒过来,在床上发出了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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