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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列车(7)

“我堂弟。”

“不好意思,我当时开了个小差。”

“没事。”何志斌淡淡说,“一直叫他不要骑摩托车,不吃点苦他也不长记性。”

他一边控制着方向盘一边在储物格摸烟,娴熟地腾出手燃起。

“说这么多了,还没认识一下,”他说,“我叫何志斌。”

“我叫钟亭。”

“本地人?”

“嗯。”

“上次是去江心洲是玩?”

“不是,”钟亭说,“老家在那边,父母刚搬回去住。”

“这两年那边确实搞得不错。”何志斌朝窗外弹烟灰,没再多问什么。

车开到小区楼下时,天已尽黑。

车的引擎声在安静的小区里很突兀。

何志斌手肘搁在窗沿上,静静看着身边人道谢后解下安全带,拎包下车。

关上车门,钟亭在窗口前说:“明天再去医院看你弟弟,你帮我和他父母说一声。”

一盏路灯立在驾驶座的窗外,男人瘦削的脸上被蒙了一层很暗的光影。他盯着她看了一秒,无谓地笑了下,“行啊,那明天见了。”

“明天见。”

何志斌冲她摆了下手,车很快启动。

一阵引擎声后,路的尽头只剩下两盏红色尾灯,再一拐,灯影彻底消形敛迹。

……

晚上,何志斌一路把车开回店里。

他做成人用品生意,市里开着两个小店面,有个大仓库专门做周边城市批发,与一些宾馆酒店有固定的分成合作。成人用品市场毛利过半,这些年下来,他小有家底,固定资产有一些,手下还有两三个帮工。

然而随着电商兴起,这块利润开始萎缩,为了扭转颓势,他也搞网店,成效甚微。

这间店在市区的一条窄巷里,旁边是老小区,附近有两三家小宾馆,夜间生意不少。来店的客人目标明确,闷声说完要的东西,掏钱拿了就走,有时面孔都看不清。

何志斌把车停在灯火昏暗的巷口,裤兜里电话震,他接起来。

电话是老太太打来的,先问他吃饭没有,绕了两句支支吾吾回到正题。估计是受了儿子媳妇的撺掇,叫他帮忙处理他弟弟撞车的事,让他去交警大队找人帮忙。

下午的一场雨后,漆黑的巷子积了不少水,坑洼不平的路边四处反光。

黑暗里,何志斌一边走着一边腾出手点了根烟,听了半会没说话,最后冷冷淡淡地说,“你把电话给他们……”

很快,听筒里的气流变动了一下,传来女人有些讨好的声音,“志斌……”

是他婶婶,拐着弯说了几句场面话,被何志斌草草打断。

他语气不佳地说,“这个事我来烦吧,你把号码都发给我。还有,这几天叫老太太少往医院跑,小孩子骨个折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婶婶唯唯诺诺地都应了。

走到店门口,何志斌挂了电话。

门前的红色灯箱可能被路过的电动车带了一下,歪了。他伸出脚踢了踢。檐上一滴水落下,肩上一凉,他扭着肩膀看了看,拧着眉推开了店门。

坐在柜台后面玩电脑的高阳抬头,看见来人,站起身。他背后是一大面橱窗,里面展示着各式各样保健品空盒,还有一些器材道具的包装盒。旁边的墙上贴着几张花花绿绿的广告、一幅装模作样的人体穴位图。

“拿张纸给我……”何志斌把手机放上玻璃柜台。

高阳抽出两张纸递给他,看着他在肩膀上擦了两下。

“你弟弟怎么说了?”高阳问。

下午他拿着车钥匙就往外跑,嘴里飘了句何家俊被撞了,吓他一跳。高阳知道,看在老太太面子上,何志斌对这个弟弟一直还可以,孩子大学里的费用都是他在给。

擦完衬衫上的水渍,何志斌把柜台上的烟灰缸往面前拖了下,磕了磕烟灰,“没什么事,骨折。”

“骨折啦,那至少要躺3个月了。”

“随他去……”他口气里带着点厌恶。

他早提醒过何家俊,不要骑摩托车,他不听,到底出事了。这么想着他就越觉得这个小家伙不听话,跟他父母一样不讨喜。懒得烦他。

放在玻璃柜台上的手机震了一下,何志斌垂眼看,是他婶婶发来的几个号码。

有目击者、有下午调解的交警,还有那位刚刚送回去的那位肇事者。

高阳看看他,“你也忙一天了,早点回吧。夜里货来了,我来弄好了。”

何志斌抽了口烟,勾着嘴角在烟缸里慢慢按了烟头,看看高阳,“那我走了,你收了货就把门关了,下半夜不要熬了。”

高阳笑了下,“早点回吧,就别烦我了。”

临走了,何志斌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了句,“知不知道是谁撞的?”

高阳一愣。

他这么问,这人自然就是自己知道的了。

“谁?”

何志斌边往外走边淡淡冒了句:“你外甥女。”

他外甥女?高阳彻底懵了一下。

待到他反应了一圈后恍然大悟,想要寻求验证时——敞着的玻璃拉门前,只剩下几片塑料门帘在空晃。

作者有话要说:

何老板店里的东西他们以后不会用。

第6章 电话

这晚钟亭洗了个澡就睡了。诸事压身,第二天一早如约去市文化馆。

负责接待的办公室主任以前与钟父打过交道,是她的叔伯辈,态度客气。

她的初步构想是租一处不大的地方作为钢琴工作室,专门负责招生宣传。教学点放在文化馆,定期开课,不定时约一些名家来做讲座、开小型演奏会之类。

做好了是个双赢的项目。

双方沟通融洽,中午老主任叫了几个工作人员跟她一起吃饭。下午她又马不停蹄地去签工作室门面的租凭合同。

签完合同出来,满眼已是黄昏的景致。一天就这么不知不觉过去了。马路上车来车往,像河在不息地流淌。

今天有点降温,她身上套了灰色小西装,夕阳余晖自树梢间泻下,斑驳光影落满她一身。在行道树下静站了一会儿,她给医院打去电话。

三人间的病房,电视里正在放连续剧,音量开得很小。

何家俊腿上打着石膏,吊在半空,在玩手机。钟亭带着水果和鲜花进来,分坐在病房几处的老老少少都朝她看过来。目光在病房里淡淡扫了一圈,钟亭礼貌性地点头示意。

孩子父母看见是她,僵着脸,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没有说话。片刻后,年迈的老人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看了眼旁边的凳子,叫她坐。

钟亭倒是自若,“奶奶不客气,我过会儿就走了。”

孩子母亲坐在床边,不太高兴地看了她一眼,“你来得正好,我们今天一直在等你。昨天垫的住院费不够了,我们今天又付了一些,票据都在这里,你看看。”

她在包里翻出病历,零零散散的单据夹在其中,她一股脑递给钟亭。

钟亭接过来,低头翻阅,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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