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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列车(30)

“……”

“还在放,你听听。”

何志斌把手机平放在床上,垂眼看着上面不断变化的通话时间。

几声摆弄的响动后,嘈杂而平稳的电流声里,钟亭听到隐约的乐声,噪音一样。

过了会儿,他拿起电话,“听出来了吗?”

“无不无聊。”

何志斌低声笑了下,不置可否。

忽然就没人说话了。

房间里没开灯,何志斌就这么躺着,电话放在耳边。电视银幕的光在他脸上一帧帧变换着,映照出他疲倦而冷漠的面孔。

静了会儿,钟亭说:“我挂了……”

他忽然叫了声她的名字,“钟亭……”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毫无预兆地,钟亭心跳漏了一拍。

接着,她听见了有些低沉的男声,那声音褪去玩世不恭,带着一丝疲惫和空气的微微颤动。

“等会儿挂……”

笔记本搁在膝上,散热口嗡嗡散着热气。钟亭静住了,细长的手指停在键盘上。

听筒里又是一片静音,和刚刚很像,却又不一样的沉寂。沉默的电流像一个秘密通道,引着他们去往一个未知处。

电话那头有很浅的呼吸声,何志斌点燃一支烟。

幽暗中,寂寞的烟幕摇摇晃晃,冉冉升起。

第25章 饼干

周六早晨,钟亭在厨房做早餐,不经意一回头,发现方真云正倚在厨房的门框边看着她,还没洗漱的样子。

钟亭面色不改,叫她帮忙端盘。

两个人坐在桌边吃早餐,晨光照在平滑的桌面上,一片反光。

真云喝着粥问,“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等下要出门。”

拿着只煮熟的鸡蛋在桌面上轻敲几下,钟亭剥掉顶端碎裂的壳,用调羹在上面浇入几滴酱油,“周末这两天我不在家,你进出的时候记得把门锁好。书房抽屉里面有2000块现金,吃饭什么的你看着用。”

她把鸡蛋递给她。真云盯着她看了一秒,接过来。两个女人吃饭,吃相细巧,餐具刮擦声若有似无。

“是去出差吗?哪天回来?”

“不是,跟朋友出去玩几天。周一或者周二回来。”

慢慢剥掉鸡蛋上剩余的壳,真云若无其事地把鸡蛋放在餐盘里,用餐巾纸擦了擦手,“那你玩得开心点。”

钟亭喝了口牛奶,“对了,冰箱上面有几家外卖的电话,里面有家粥铺还不错,你记得按时吃饭。”

吃完早餐钟亭进了房间,在里面忙活一阵后,再出来已经换好衣服化好妆,手上拎着一只深灰色的小旅行包。

临行前她穿上外套,看了眼在阳台上喂猫的方真云。

听到外面的关门声,方真云顺着猫弯曲的脊背抚摸了一下。她站起来,透过窗,看见楼下那辆被阳光照得烁亮的黑色轿车。几秒后,钟亭的身影走出楼栋,拉开门,坐入副驾。

脚边,猫咪歪着头用牙齿咀嚼猫粮,嘎吱嘎吱响。细瘦的手臂搁在窗台上,真云眼睑低垂,睫毛被阳光打下两道灰暗阴影。随着车运动的方向,她微微转动脸庞。

车很快不见了。

天气预报今天是15°,周末有小雨。

车里开着空调,钟亭上车后脱下外套,何志斌腾出手帮她扔到后座,问她早饭吃了没有。她说吃过了,看他看了眼自己,顺势问他吃没吃。

上了大马路,何志斌戴起墨镜,“没有,还以为你要陪我一起。”

钟亭笑了下,“那先去吃早饭吧。”

“不去了,那边已经在等了。”他起迟了。

“包里有饼干,要不先吃一点。”

何志斌没说什么,她从包里找出饼干,撕开包装,递过去。

他习惯性地用右手掌着方向盘,不知道是不是没看见,没有给出反应。她的手伸长一些,他的余光注意到了,瞥了一眼,又重新目视前方,把头向她偏过来一些。意会他的动作,钟亭拿出一块递到他嘴边。

何志斌侧过头一口叼住,左手闲着也没有用,墨镜遮了大半张脸,她只看到他嘴巴上边叼着饼干边咀嚼,下颚带着腮帮在运动。

钟亭戴上墨镜,目光移到窗外。

周末清晨,路上车很少。城市小,人很容易因为知足而懒惰。车一直朝着高速方向开,窗外风景渐渐从市中心的楼宇变成郊外的草坡。

何志斌简略介绍了一起去的几个朋友,她发现,他随口说出的几个名字自己已经能对上脸。她已经清楚他们这帮人的癖性。说是去泡温泉,无非是一帮人到外地找个地方吃喝玩乐。

快到聚集点时,有电话打过来催,何志斌语气不耐地应付了两句,又开了几分钟,果然,钟亭在马路边看见了停靠在一起的四五辆车。

何志斌按了声喇叭,一辆路虎旁边降下副驾车窗。

越过副驾上的钟亭,他对着车里人喊了声,“走啊……”

老万正在打电话,回过脸,没好气地冲他喊:“都他妈等你半天了,就差你一个。”

转眼又看着副驾上的钟亭,他面色又一转,客气里带着逗趣地说,“钟老师早啊……”

“早。”

钟亭与老万已经熟悉,回以微笑。

两个小时不到的车程,一行人来到了温泉度假村。

度假村建在半山腰,住宿的酒店还在山上。几个男人先把车开上去开房,约好休息一下一起去吃饭,下午泡汤。男男女女一起八个人,在大厅办登记时,有个女孩一直有意无意地朝钟亭看,直到撞上她的目光才笑了笑。

钟亭起初以为她只是表示友好,后来想起来,这女孩她见过。第一次跟何志斌去茶楼打牌时。

房间是普通的大床房。酒店建在山上,窗外风光雅致,放眼望去都是被晨间雾气缠绕的树木,阳光像流水,风吹得树叶子哗啦啦响。

何志斌进来后打开空调,脱掉皮衣外套,简单看了看房间,走进洗手间。洗完手出来,钟亭还立在窗边。她松软的短发被阳光衬得有些发黄。不只是她的头发,还有她的肩线,身侧被拉到一半的薄纱窗帘,都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色调。

还没等他作什么反应,她已然听到动静转身,打断了他的联想。

“歇会儿吧,等下去吃饭。”

何志斌把床上的衣物随手扔到一旁,打开电视,靠着床头半躺下来。电视根本收不到几个台,调了几圈,一直在几个台之间打转。

钟亭电话响,讲了几句出去接了。打完电话进来,电视里正在放广告。几分钟时间,床上,何志斌已经睡着了。

他们今早7点出发,逆着他的作息。拿掉他手里的遥控器,钟亭关掉电视,拉上两层窗帘。

光线瞬间就暗了,屋里有种不分昼夜的混沌感。失神地站了两秒,钟亭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点了支烟。大脑放空地望了会儿印着树影的窗帘布,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又望向床上男人。

男人一动不动地平躺着,后脑枕着一只手,闭着眼。他五官精致,头发和眉毛都很黑。窗外的光透进来,他的脸上树影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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